天色渐暗,周围的霓虹已开始闪烁,泰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警察对这所学校发生的事故居然视若无睹,连校门的保安都不知去向。
沈言若见他们打得正兴,出其不意的撂倒身后的两个人,把小女乃娃往外一推,大喊道:“跑。”
转身拦住了一群黑衣人,目光淡漠的看着他们。
小女乃娃被沈言若这一推,在这惊诧之间便反应过来,他们深深的看了沈言若一眼,拔腿就朝外跑去。
寒风猎猎从耳边掠过,小女乃娃不管不顾的跑着,脚下仿若踏上风火轮,他们此刻唯一的念头便是不能落在这些人手中,他们自知身份特殊,如果落入敌人手中,完全可以威胁到苏薏宁和四少,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必须逃离。
只要跑出这校门,外面繁闹的街道总会有他们的藏身之所。
“住手,这事本就不是你们虞少爷所管的,你们休想从我眼皮底下把人带走。”沈言若拦阻黑衣人,声音冷漠,她知道虞锦的人从来不听她的指挥,可她恼的就是这一点,她也有她自己的骄傲,怎么会容许虞锦把它踩在脚下。
“沈小姐,我们劝你最好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有人能左右少爷做决定的事。”
带头人不冷不热的说着,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周围人立刻会意,一拨人从后面散开去追赶小女乃娃,而另一拨人却围住了沈言若,不让她逃离。
“虞锦也别妄想控制我。”沈言若此刻丝毫不惧虞锦,他们对立十多年,本来就相看两相厌,无需假惺惺作态。
她冷冷的扫了周围一眼,冷哼一声,出其不意的放倒了周围一个人,鲜红的裙裾飞扬,在一群黑衣里翩翩舞动。
“兄弟们,好好照顾沈小姐。”
话音落下,黑衣人顿时围了过去,沈言若手脚并用,飞身在一群黑衣人中周.旋。
灯影幢幢,如梦如幻。
她毕竟人单力薄,又艺学不精,才勉强支撑了一会儿就透支了体力,而小女乃娃早已跑得不见了踪影,就连夏初语和车子也一齐消失不见。
沈言若咬牙撑着,她谅这些人也没胆伤她,而黑鹰和泰任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夜色渐深,霓虹闪烁照耀在一群人的身上,那样模糊而不真切。
渐渐支撑不住,一个踉跄就软倒在地,沈言若本能的护住头部,蜷成一团,等着那如雨点般的拳头落下。
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喝,接着便是遍地的惨叫声。
她惊喜的睁开眼睛,抬眸便见日思夜念的人站在面前,晕黄的灯光在他脸上勾成俊美,倨傲的下巴生生闯入她的眼,一个恍惚,沈言若喃喃道:“凌……是你,是你来救我了,是你。”
眼泪顺颊而落,恍在梦中。
四少淡淡的看着周围倒地不起的黑衣人,声音骤寒:“滚。”
一干人见来人是四少,自知惹不起,互相搀扶着就逃离了,四少眼神冰冷的看着落荒而逃的人,嘲讽的勾起了唇。
说完他便蹲子,想要查看沈言若是否受伤,岂料她就在这时突然起身,“嘤”的投入他怀里。
四少有些意外,僵着手不知该往哪放,目光四处逡巡,并未见着小女乃娃。
沈言若伏在他的肩头,低低的啜泣着,宛若要把这八年来的委屈都哭尽,四少身上阳刚的男性气息更令她心下难过,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摆,泣不成声。
凌乱的思绪也在这刻被扯回,四少双手扶上她的肩头,淡淡推开她,“没事了,起来吧,沈小姐有没有看到我儿子。”
幸好苏薏宁没跟着来,否则就沈言若这般伏在他怀里,至少能让苏小姐冷笑上好几天,虽然四少本身很扭曲,可苏小姐那不阴不阳的笑声也让他很头疼。
沈言若指尖一颤,她咬牙道:“没有。”
“那这些人是?”四少看着她的眼睛,担心问道,怎么这群人会出现在这校园门口,沈言若为何也出现在这里?怎么突然动手了,黑鹰应该把小女乃娃带走了吧。
“我……不知,我来接一位故友的孩子,刚好就看到一群人窜了出来,我没留神被他们推倒了……”沈言若垂下头,咬着下唇缓缓的说着。
点了点头,四少没有很在意沈言若的话,看着渐沉的天色淡淡拢起眉梢。
“沈小姐,你当真没有见到我儿子?”四少不确定的又问了一下,目光落在沈言若脸上,紧张至极。
“没有。”沈言若淡淡别过头去。
“你好好想想。”四少现在只想确定小女乃娃是否安然无恙,所以没有留意到沈言若脸上那些细微的变化。
“我说了没有,”沈言若的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提高,声音里有些激动。
冷希凌,你完全就没有注意到我么,沈言若目光幽怨的看着四少,你居然到现在都不肯过问我是否受伤,而是不停地询问你儿子的下落,冷希凌,你心里当真没有我。
似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四少抱歉一笑:“抱歉。”
儿子,你们现在当真无事么?爹地为什么有些不安呢?儿子,你们在哪里?
四少抬头淡淡看着天际,心里一声长叹。
看着这样的四少,沈言若心里一阵酸楚,他整个人都是属于苏薏宁母子三人的吧,所以现在,自己在他眼里,什么都容不下,连个回忆,都不肯给她,
沈言若仰头,双眼通红,死攥着四少的衣角不肯松手:“凌,我们真的回不去了么?”
她紧锁着四少的眼睛,想从那双绝美的眼里找出往日的温柔缱绻,哪怕只是一点点便也足够了。
然而,她错了,带着哭腔的声音并未唤起任何的柔情,便听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是。”
不留一丝转寰,直截了当,心里有一角开始坍塌,往日里那一些自以为是的回忆也如抽丝剥茧般一点点的从身体里抽离。
我们再也回不去。
一句话,把原本亲密的人隔为疏离。
紧握的手指也缓缓放开,她轻声问道:“是……是因为苏小姐么?”
空洞的眼里没有焦距,明明知道答案,却仍旧不死心的再问一次。
四少低头看着她,少年时期曾温柔爱过的人曾那样绝情的转身离开他,而又在多年后带回一身风尘想要重来,嗬,她怎么可以这样天真。
喟然一叹,四少轻巧推开她,淡道:“沈小姐,今昔不同往日,我也不再是以前的冷四,苏薏宁对我来说,是我不愿放,也不会放的人,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
从他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不打算放了苏薏宁,谁让她,偏偏碰上了他。
“不愿放,不想放……不愿……”沈言若喃喃自语,理智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这句话。
忽而苍凉一笑,她抬头苦笑:“那你知不知道,我对你也是不愿放,不想放。”
若不是被逼无奈,她怎肯放手此生挚爱。
像是听到极大的笑话一般,四少倏然抬眸:“沈小姐,当初不辞而别的人可不是我,好了,我送你回去。”
往事被勾起,四少忘了来学校的初衷,也不愿多谈,伸手就要把沈言若拉起,却被沈言若疯狂推开,她抬头失控喊道:“不,不,不是这样的,当年义父让我下药,我……”
话说一半,那尘封的往事撕扯开来,沈言若惶恐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惊恐的看着四少骤变的瞳孔和那眸里聚拢的怒气。
“刚才你说了什么?”醇若美酒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寒,沈言若月兑口而出的话让原本混乱的线索顿时清明。
沈言若捂唇疯狂的摇头,哭声从指缝溢出,这样陌生的四少让她害怕,让她惊惧。
“果真是你。”四少轻轻的笑了,这笑里却又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愫,有自嘲,也有无奈,当时的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承诺的爱人会给自己那样的背叛。
他过去一度为了她的离开而疯狂酗酒,为她差点迷失自己,现在想起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苏薏宁啊苏薏宁,我越来越觉得我配不上你了怎么办?
我给你的爱,有了这样的瑕疵,你,还会爱我么?
四少原本就冰冷的目光如同千刀万刃将她凌迟,沈言若被这冰冷压得喘不过气来,目光痴迷的看着他,心里疼痛。
“不,不,你听我解释……”沈言若撑起身子扑了上去,却被四少毫无感情的避开,这一下扑空,手肘撞在地上,疼痛浑然不觉。
四少敛好眼底的情绪,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声道:“我不需要解释,或许……”
轻轻勾起嘴角,眼里一片萧然:“我更应该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遇见苏薏宁。”
四少眼底冰凉,五指骤拢,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女人,幽深的眸里不起一丝波澜。
薄凉的话从他唇间溢出,沈言若脸色顿时煞白,什么?他们竟然是那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沈言若,你真是活该啊,原来你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哈哈哈……”沈言若疯狂大笑,刺目的鲜血从手肘处流了下来,她却丝毫不觉。
原来是她一手造成的悲剧,她却以为是苏薏宁横刀夺爱,沈言若仰天笑着,泪水顺颊而落。
“你好自为之。”四少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回走,至始至终没回头。
情债难还,情丝难断。
从此再见萧郎是路人。
沈言若此刻才知道,她无意中却掀开了这俩人生命中最为壮阔的波澜。
而她,却是自己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
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风鼓入袖,宽大的裙裾飞扬,刺目的鲜红像剜开的心头血,融入这黑色的夜。
四少决绝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而沈言若仰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霓灯闪烁,忽的一阵眩目,随即扯唇冷笑起来。
既然我已下了地狱,又怎么会让你们幸福。
起身,步履蹒跚的朝外走去,依稀可见鲜红的裙角邪魅妖娆。
默歌尽微凉,曲终离人散。
谁懂,华灯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