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她怎么样了?”似乎是元稹的声音。
“秀儿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是受凉引起的发热而已。姑娘只需要5钱的葱白(连须)、生姜片。并水一碗煎开、加适量红糖乘热一次服下(葱姜不需服下),并马上睡觉,出汗即愈了。”大夫边收拾东西,边回答,“没什么事儿的话,小人就先告辞了。”
“嗯。”元稹长舒了一口气,摆摆手,自己起身和老大夫一起出去了。
我朦胧中听到元稹和老大夫说着不知道为何的话,慢慢合上眼睛。不想一起来就看到元稹,索性就装睡了。
元稹走到床边,一手将贴在我脸上的被汗浸湿的碎发拨到后面,一边握着我的手,不停地用手绢给我擦汗,侧身坐了下来。
“丫头,也就现在你才能安生一会儿。平常多和你说会儿话,你都不愿,现在生病了,总算知道乖乖的了?”元稹的气息明显离我很近,带着些许的责备,“我远在长安,只是偶尔和你通通信,你也不愿多回几句。最可气的是你还将那块玉邮递给我了,那可是我最看重的玉,我爹亲自送给我的,你也不怕给我邮丢了去?”元稹似乎起身给我掖掖被角,接着埋怨道,“我好不容易从长安来了,过年都顾不上了。老远地过来找你,可是你呢?你连一句暖心的话都没有,丢下我就去找祈风去了。即便是普通的朋友也没有你这样做的吧,更何况我还曾经把自己贴身的玉都给了你……”
“……”我一个转身,背对着他,眼睛偷偷睁开了:那么样的玉,我怎么敢要,如何能要?
“其实我也知道,他们四个人在你心里的重量。可是明明我们认识的时间都差不多,为什么你就是一直围着他们转,从来就是不肯回头看一眼我呢?”
“……”我们相识的情景是如何的,我和祈然他们相识是如何的,又岂是一样的,怎么会是一样的?
“我在你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也许就如同下人说的那样,我只是因为小时候在你面前失败过,所以不服气。因而想要在你这里找到胜利的感觉,那么现在你躺在这里,我是不是就是胜利了呢?”
“……”元稹你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思维抽象,让人不知所云。
“以前不喜欢你在我面前那种似乎所有事情都在掌握中的神气神情,现在你就这样静静地、乖乖地呆在我的身边,我竟然会感到不习惯……答应我,好不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把我推开,让我帮你,让我保护你,好不好?”说到这里,元稹拿着我的手,抚上他微凉的脸颊,我自知自己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就轻咳一声,转身过来,悠悠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儿?”似乎周围的东西有点熟悉,也有点陌生。
“这是你和宋珊以前的屋子,现在感觉什么样?要不要喝点水?”元稹的脸上欣喜一闪一现的。
“哦。谢谢你。”我真诚地对他说。其实就冲他帮我,我就该好好谢谢他的,而且还要加一句“对不起”。
“我去帮你端点山药粥,好么?”元稹的话出来,我就想笑了:我是刚刚醒,口干得要死,怎么能开始就喝粥?
“好。”开始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眼神,我还是妥协了。望着他微扬的唇角。我淡笑地想要压抑住自己的心虚,李悠然,你是因为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感情而感到不安,而刻意迎合他么?
“那你先躺着,我去去就来。”元稹扶着我的身子将我放倒在床上,给我一个歇息的姿势,就朝外走……
“稹儿,你先跟我出来一下。”我的身子还没有转过去,只见玉娘站在门外,对着元稹说。
元稹静静出去,许是以为我太累了,没有什么精神听他们的对话。他们并没有走得很远,所以结果是他们的对话,隐隐约约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我不止一次地告诉你: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一个人就得接受落寂的散场。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非要伤痕累累才算罢休?”玉娘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我读不懂的怜惜。
“您还说我?你自己也明明懂得的道理。你自己又是如何去做的?我爹是如何做的?人的一生中总要有个值得自己坚持的东西,那样人生才不算是白过,人生才有意义。”
“有意义?你告诉我什么叫做有意义?你十五岁以明两经擢第,不在长安好好生活,好好做官,回到彰德府来,你的人生意义在哪儿?!你爹是怎么教你的?”玉娘显然很是生气,声调猛然提高了几度。
“不许你说我爹!我爹再怎么样,都比你好!我来彰德府,就是要找我的价值,与你何干?”元稹的话也被赶了出来。
“你的价值?你的价值就是在这个不起眼的后楼小丫头身上,你的价值就是在什么鸡母石上面?说自己是个读书人,你自己都不觉得不配!我还就告诉你了,谁可以她都不可以!秀儿的事儿,你就早早断了念想最好。”
“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儿,与你无关。”
“有关与无关,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元稹最后丢下这样一句话,气冲冲地离开了。
我躲在床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涌了出来,头疼得紧。
“傻孩子啊,如果结果注定自己会受伤,又何必执着?明明就会伤心,就会难过,也要开开心心地去做,到底是傻,还是痴?我知道那样的苦,怎么会忍心让你再过一遍?”不知过了多久,玉娘的话悠悠传过来,我的心里一震:元稹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幸福的,因为你有一个总是为你考虑的娘。那是我和祈风他们永远都无法感受到的温暖,淡淡的完全没有伤害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