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自己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碧儿的另一面，我们坐了估计都有一刻钟了，她就愣是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专心地喝着自己的小酒。我本来就不会喝酒，自然不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就看着圆圆的月亮感慨：上元节，就要到了，还是真的很快……
“季秀，我有没有说过我很不喜欢你？”碧儿只要是神志不清的时候，总是会这样说的。
“我知道。你说过的：小时候用几块桂花糕就将你和然儿收买了，从此你不得不和我一起绑在一起……”我倒是习以为常了，那个语气活月兑月兑地就像是一个怨妇，在诉说着自己独守空房的痛楚……
“不是的，秀儿。那都是在开玩笑的，都是玩笑的……”碧儿拿着酒杯，眼神荡漾出迷离的眼波，竟然使得她原本可爱无邪的脸刹那变得妩媚。
“……”我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的，可是经过她这样正式的否定，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
“秀儿，你知道么。你和祈风哥哥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我是真的很生气的。我以为你背叛了我，你背离了你自己的誓言，我当时就想着，我一定诅咒你，一定会恨你一辈子……”碧儿苦笑了一下，将酒咽下，见我要说什么就打断，继续说，“后来，然儿来劝我。她没有像别人一样和我讲大道理，只是将我带到了祈风哥哥的屋子里。我一直以为我是很了解祈风哥哥，但是在那一刻，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挫败感。当我拉开他书桌侧边的抽屉，看到纸上一个又一个你的名字和你唱的每一首歌的词时；当我看到他衣柜里的底层你初学刺绣时候的那方失败的手帕作品时；当我看到他那柄象牙梳子上缠绕着你那丝丝的特有的微卷的长发时……当我看到这些的时候，我的心蓦地软了，我想就这样吧。祈风哥哥和你有什么不好的，我一直以来都太依赖祈风哥哥了，所以才会成这样的……”
“碧儿，其实那次的事儿是我办得不对……”我怕这样提到祈风，她又会难过。
“我已经都忘了，那次中秋的时候，我已经忘了。我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围着祈风哥哥转，都要迷失自己了。我要试着找找那个活泼、没有什么烦恼的碧儿了。我是那么天真地以为世界上最坏的事儿，不过是祈风哥哥和别人在一起了。但是不是……世界上最坏的事儿，是我最好的两个姐妹都受伤了，而且其一还是因为另外一个而遭厄运的……”碧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含着的泪水不停地落下来。
“碧儿，那些不是我做的，而且宋珊也是被利用的，你都知道的，不是么……”我解释：怎么会又绕到这个问题上？
“‘我都知道’？我知道什么？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你什么事儿给我说了？”碧儿因为饮酒的缘故，脸色微红，想要起身，结果还是一下子落在了木凳上。细细地笑声充满了我的耳膜，“你说我知道。我是知道，我知道我们三个人都被宋珊的粥给害了，而且然儿还因为你送给她的相思豆，不对，是鸡母石而使得毒素综合，现在已经成了红和绿动分不清的女孩子了，你说她以后应该怎么办？”碧儿颇有点歇斯底里地说，猛然提高的声音让我接受不了。
“你以为，我就愿意了？？我也是不知道的啊。那时候然儿说是喜欢，我就给她的。如果我知道那个东西是鸡母石，我宁愿自己失明也不愿意让她成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到最后掩面而泣，任大大的泪珠一直向下落。
“你是不愿意？那么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宋珊的衣冠冢？你还敢说不是你给宋珊做的？”
“我知道宋珊是不对。但是她和我一样，都是被人利用的，那样的事儿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本意的……”
“不是她的本意？那么是谁的授权？是那个云逸云公子么？”碧儿的身子有点虚弱地靠在桌沿边，悠悠出口。
“……”我无声：怎么她会知道？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那天刚好也在梅园，听到了你和云公子的对话了……”碧儿的脸色有点不对，微微的冷汗从额头流下来，轻启红唇道，“云逸要伤害的人，一直都是你。我们只是被动地带入了这样的一个怪圈。让我想想，他为什么抓着你不放呢？是你知道他什么秘密，还是他就是和你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仇恨？你自己说说，到底是什么理由，什么缘故？”
“碧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不知道会成了这样，会成这样……”我慌忙中保证着。
“还记得小时候，你说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么？那时候，我就在想着：这是个怎样的女孩，我碧儿会有这样的好朋友。我真的很幸运。但是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太天真了。在这个世界什么是没有等级的？那时候的元少爷不是现在的云公子，他们是不一样。世界上没有什么人和物是一模一样的，遇到元少爷那样的人，是我们的幸运，更是你的幸运；但是现实中我们遇到云公子这样的人会更多……”碧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对，我也能感觉她的话里也不对。
“碧儿，我走开可以么，那样是不是就不会受伤害了？”我的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连嘴唇都在不自觉地发着抖：如果这样就可以让你们免受云逸他们的伤害，我离开好么，我这样就离开吧？
“秀儿，你过来吧，到我这里吧……”碧儿的声音如同浮游般飘过来，我的心重重地向下坠。
“碧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般难看？”我走过去作势要用手帕替她擦擦向下落的冷汗，但是手被她拉住，我诧异地看看她：怎么了？
“秀儿如果我告诉你，酒里下了毒，你会恨我么？”碧儿的笑容中带着苦笑的弧度配上这样的话，荡开一丝无奈。
“……”我直直地愣在那里：什么意思？这么说就是我又中毒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感到胃不停地抽搐：为什么最近都会遇到这样郁闷的事儿，或许我真的该回去了吧，回到我原来的世界，远离这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