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云逸离开之后,我就一直呆呆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天明。冬天的天真的亮得很晚,等到朦朦胧胧中有道阳光射进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机械地套上衣服,匆匆向后厨房走。心里还惦记着云逸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次是谁,是祈然她们还是元稹?
“秀儿姐,今天来得可是不早。”我一进后厨房,小绿就凑上来,左看右看得瞅着我。
“怎么了?”我好奇了,自己模模脸:还好啊,没有什么啊。
“……”小绿笑得很是奇怪,只是一副“你竟然忘了”的表情,“看姐姐这个迷糊样子,莫不是姐姐真的忘了?”
“什么事儿啊?老实说。我没有时间和心情跟你打哑谜!”我的“起床气”还是挺大的,特别是在昨天我根本没有睡多久的情况下。
“看来姐姐真的忘了……”小妮子的废话怎么就是这么多,和碧儿一样……碧儿……
“都是姐姐多嘴,让姐姐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了?”小绿见我脸色很是难看,就吐吐小舌头,低眉顺眼地说道,“今天十六啊,晚上会有十六桥会……”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我笑,将手里的盘子递给她,“将这些送到别园西厢,至于晚上侨会的事儿,还能少了你的?”
“嗯嗯嗯!我这就去。姐姐你也去吧?”小绿没有走,反而问起我来了,明净的眼眸此时正弯弯地瞅着我。
“到时候再说吧,还不快去?”我催促道,转身去做糕点。在彰德府固然上元节重要,但是上元节过后的正月十六更是值得重视的。正月十六会因为活动主要集中于彰德府的浣桥上,所以又称为“彰德府桥会”。说起来彰德府的“浣桥”是极其有名的。话说那还是在两百年左右的时候,当时的新朝政府极其重视建筑业尤其是桥梁这样的民生工程的发展。当时的三省六部中的“工部”有个桥梁专家,深谙建筑之道,集合了一大批人修建了历史上的第一座石拱桥,完成了桥梁从木质到石质的完美转身。而那历史上的第一座石拱桥就是坐落在彰德府的“浣桥”。许是因为彰德府居于中原边缘,与中原的联系并非十分紧密;许是因为彰德府的价值对新朝政府来说,更重于军事;许是在经过“安史之乱”后,经济重心南移,北方城市普遍衰落,总之因为总总原因,虽然彰德府是有底子的,但是彰德府的发展与中央的发展速度是有距离……有人说不发达的地方时常会强调自己有文化,而彰德府就是例子。许是因为自身的发展速度不是特别好,各个任职的彰德府刺史都特别重视“浣桥”的保护和宣传,而正月十六就是为了这座“浣桥”而设的节日。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说,人虽然被称作“万物灵长”,但是有时候命真的很是贱。这一世的“浣桥”,前一世我国的国宝“熊猫”在多数人的眼里都是比我们人更有意义的存在……
“秀儿!”当我正在神游的时候,元稹的脑袋突然冒出来,惊了我一身的汗。
“你走路都不带声音的?”我扭头看到元稹那张让我想骂却也说不口的俊脸,硬硬地将话都给咽了下去(我以后会有什么内伤,一定和你月兑不了关系),“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你,昨天睡得不好?”元稹上前抚抚我的发丝,见我扭头侧过,倒是也不强求,“看你这张脸都成什么了。本来一张脸就眼睛还是挺好看的,现在也一点精神都没有。不会是昨天做什么噩梦了吧?”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我把他晾在一边,自己忙自己的。天知道,宋珊离开,张妈离开,我该有多忙。
“那是,也不想想我元少爷是什么人?”元稹自己坐在凳子上,眼睛随着我来回转,“晚上出去吧,嗯?”
“去哪儿?”我头也不回:我出去才怪!冷冻冻的天我是有病才会出去的。
“浣桥啊。你不是一直都没有怎么出去过么?天天在这里呆着,你都不怕会憋出病么?”元稹随手拿起一块豌豆糕,眯着眼睛细细吃着,很是享受的样子。
“不去。我天天忙死了,晚上天冷得要死,我才不出去。”我的回答很是坚决。
“反正我都已经通知你了,今天晚上我就来接人了。我还真的不信你有什么地方可以躲的,躲到什么地方,我会找不到你?”元稹用手帕轻轻拭拭嘴角,又喝了一口茶,“这个糕点还不错。那就这样说好了,我晚上去找你……”
“诶,我可是不去,喂,你听到了没有……”他倒是潇洒,说完就走。任凭我在后面如何呼唤都见不了他的回眸,哼!
我一边撕着菜叶子,一边骂着元稹:你就是传说中的沙文猪吧,不知道什么叫做“民、主、平等”是吧?还是和小时候一个德行……
我的一个上午就在对元稹的声讨中和责骂中度过了:我的无情的岁月啊,半维空间的只能进不能退的时光啊……
“秀儿姑娘好。”当我将后厨房的所有都整好,出门的时候,竟然看到了许久都不曾见过的青隐。今天的青隐相比于以前多了一分与相貌相似的凌厉,少了一分与嘴角温度相似的柔和。
“青隐公子大驾光临了,只怕我这座小庙是容不下您吧?”我冷冷扯出一个弧度,我的讽刺如果不说出来,我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秀儿姑娘,青隐无意冒犯。只是迫不得已。”青隐的神情无恙,微微欠身。
“你不用再来这些虚的东西了。我看着恶心,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我可是没有时间听你说这些废话。”我说着脚步就已经走开了,但是他拉住我的衣袖,我的眉紧紧皱着,“有什么指教,直接说!”
“秀儿姑娘,我知道我的要求可能是过分了……”青隐好似在踟蹰着。
“要求过分的话,就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哪里是个好商量的人,特别是在你伤了我和我的朋友以后?
“秀儿姑娘,请你离我家少爷远一点……”青隐说这句话真的很是认真,很是坚决。那神情就好像是我要害元稹下地狱一样。
“真的是好笑。我离谁远一点,近一点。关你什么事儿?”即使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要和元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我就火了:我就活该一个人么?
“是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事关我家少爷的安全,青隐不得不管了。有关姑娘的事儿,云逸公子怕是很难放手。而我家少爷在彰德之地怕是抵不过他,所以还请姑娘松手。”青隐一字一顿地回答我,答案让我抓狂。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以为我就那么傻么,不知道你做的肮脏的事儿么?”我的声音徒然提高,猛然转身过来,“你还说我,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的责问显然使得青隐一时哑言,然后静静的话流出来,“我的事儿,你愿意说也就说吧。不过,如果你还对我家少爷有一点感情的话,就请放他一条生路吧。”他几句话说完,就放开我的袖子,朝前走了,一步一步地静静地塌在我的心口上:宋珊,宋珊……
“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我就不敢告诉元稹,不敢告诉玉娘么?”我对着他的背影喊着,“你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么?若不是珊儿对你以命相抵,我若不是为了她,你以为自己会像现在这般向我颐指气使么?若不是珊儿……”
“她最后见的人是你,她对你说了什么?”青隐那里是停下来了,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神情。
“呵……你还想知道她最后说什么了么?”我笑得肆意,感觉为宋珊很是不值:女卫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你的这个悦己者,就是这样的人么?
见我什么都不说,青隐微微叹了一口气,向前走着,悠悠说着:“是我对不住她……”
望着青隐渐行渐远的身影,我突然替宋珊可悲起来。词里说:夜茫茫,晓镜看红妆,懒了心肠。多少女人的柔情似水,只等着冥冥中的那一人,不早不晚地遇上。宋珊这就是你看中的人么,这个就是你连命都舍弃,只为保全的男子么?到底是谁让谁情何以堪?
最后我还是说出口了,也许是报复,也许只是替宋珊感到不忿:“你可只是‘对不住她’?”我的话很是有效地让他停止了脚步,我的头有点痛,还是接着说,“我最后问她:‘这样做,是否会后悔?’你猜猜看,她怎么回答的?”
“……”青隐的头猛然转过来,双眼还是微红的,像是在屏住呼吸在听我的回答。
“她说,她笑着说‘我不后悔’……”我的话说出,成功地看到他眼里有道深深的伤划过,我心里竟然也有种说不出的感伤:珊儿,珊儿,他在伤心呢,他在难过,这样你的心里会不会有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