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话意,是有这个意思,只是为父尚未回话,毕竟该你自己喜欢才是……太后的意思,是要将你许给……”
“父亲做主就是。”轻幽又一次打断了父亲的话,语气温融,毫无半点的不悦之意,“女儿说过了,婚姻大事,是该父亲做主的。”
步天筹却是并不相信自家女儿会是这般三从四德的寻常女儿,如今眉目间多了两分紧张,又问道:“幽儿,你当真……就一丝半毫的都不在乎?”
轻幽徐缓的摇摇头,语带闲散,越发的轻松起来,“女儿心里明白,太后所指的婚事,哪里会错了?”
他语气明显紧了,“可……若是天家门楣呢?”
此话一出,便是一旁添茶的溪云也险些便翻了茶盏,步天筹微一抬眸,眼见着这丫头神情中都满是惊慌,可想而知这天家,对女子来说,意味是何。
步轻幽目光不易察觉的往旁侧溪云的身上一挑,继而蛾眉却是愈发清灵,几乎笑意就在嘴边,若隐若现,艳色恍若天人,“女儿倒是有意,想必天家门楣不同别处,必是有意思得多,只是女儿既是有这‘绝色美人’的名声,也难保日后不成红颜祸水,不知父亲可怕有朝一日受女儿连累?”
步天筹一怔,她这话,是摆明了自己再劝不了什么,也再问不出什么了。
少焉的无声,步天筹收了惊忧的神色,又复一派英威凛凛,蓦然将盏中清茶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往院外走去。
衣带掠过的一阵凉风,不偏不倚,尽数打在轻幽周身左右。于她,却是好不惬意,仿佛也不怕父亲这般不言不语,是生了气、发了火。
距离踏出门外的最后一步,步天筹收了脚步,侧了面庞,语气沉稳深重道:“……你是我的女儿,天下都怕了你这绝色容颜,为父也定会护你周全。”
步轻幽心里一颤,面容依旧平静,低声轻语,却是足够让父亲听到的声响,“多谢父亲,女儿铭记。”
待到步天筹离了院门,溪云眉目中的忧切方才毫不顾忌的显露出来,“小姐怎么说了这么番话?您如何会想嫁入皇家?”
轻幽却好似全然无谓,施然的从她手中又复拿过琵琶,漫不经心道:“你看不出来?这是那位‘太后’的意思,我原当是无从选择……又何必为难父亲?”说着,她轻哼一声,心里暗自冷笑,飘然而道:“皇家……也还有两分意思……”
溪云满是不值道:“就怕有了意思,却委屈了小姐这一身的人材。”接着,又道:“皇家儿孙,几个是出类拔萃的?何况如今的皇宫后院,都不知是乱到了什么地步,小姐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
她眉目一扬,语态悠然,“父亲是六军元帅,我又何曾在这浑水之外?”想了想,又道:“只是,委屈你了,无论我是许给哪一府上的王孙贵胄,你都还得跟着我一处过去的。”
溪云立时便急了起来,道:“小姐说的哪里话!溪云这辈子都跟着小姐,便是最大幸事,如何会觉得委屈?”
轻幽眉目幽远起来,语带怅然道:“你不觉得,我都觉得是委屈的……”
溪云眼看着她的这般神情,却是全然不懂她这种种行事、言辞。她从此刻起,只是一心想着,向各方神灵祈祷,千万要使她的主子万事平安顺意才好。
徐徐缓缓,轻幽的目光终是又复投在那一轮圆月之上。
一张花容平静无异,只是她心里却是不觉泛起一阵酸楚。明明适才还是圆满婵娟,如今再望,竟是一片晓风残月,空映着满院的嫣然玉树,就连盈盈月光,也都越发的刺目起来。
日后,怕是连这玉树流光楼中,奏一曲《玉树后庭花》,都是难的了吧……
这样想着,她愈加的不愿错过片分流光,又一次奏起适才中断的那曲亡国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