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气得满脸涨红,正要喝骂,只听道软轿之中,一名女子缓缓道:“飞红师妹退下。”
红衣女子立刻走过去,道:“师姐,怎么了?你放心,我还有好多方法没用呢,够他们玩个几天的了。”
方岩心头叫苦,天坎堂若有相害之心,也无须定要打败他们,只要拖个数天,等乾坤堂主金玉寒、文舆之类的高手来了,圆月谷之人便休想全身而退了。
轿中女子温和道:“我想问那位齐大侠一件事。”
小齐伸个懒腰道:“那得看爷爷我高不高兴回答了。”
轿中女子沉默片刻,柔声道:“齐大侠的名讳,是不是齐若飞,擅使剑,以骰为暗器,人称赌侠?”
小齐道:“呵,这姑娘的话说得好听,软绵绵像在耳朵里塞了一团棉花一身,真是舒服。这个问题也太简单,回答你一个字吧:是!”
轿中女子这次沉默得更久,红衣女子立在轿外,几次欲催,却迟疑着不敢。
半响,那嵌着珍珠流苏的轿帘拉开,露出轿中那穿着明黄锦衣的美丽女子,凝妆端坐,黯然问道:“齐公子,不记得我了么?”
小齐——齐若飞怔了怔,细看轿中之人,只觉得她美则美已,一对双眸却茫无焦点,分明是个盲女,那茫然的眼神触动了小齐某处神经,他叫了起来:“啊,你是四年前,那卖身葬父的盲女!”
四年前,大雪纷飞的长安街头,穿着雪白孝服的盲女,守着一张破席裹着的老父尸体,一双茫然大眼,哭得如带雨梨花。
她要卖身葬父,可谁要买回一个瞎子?
小齐当时正要去赌博,敲了敲盲女面前“卖身葬父”的木牌,道:“姑娘,别卖自己了,先到这后面的山神庙等着。等我晚上赢了钱便送给你葬父去。现在给你钱可不行,赌博必定倒霉。”
盲女哽咽道:“如果你输了,我怎么办呢?”
小齐笑道:“你记着,我说了晚上送你钱,一定送你钱,赌侠我说话算话。”
其实他把自己的名号漏报了两个字,他的名号是:布衣赌侠。
一直穿着布衣的赌侠,显然不会有什么钱,更显然大部分时候在输钱。
这天小齐又输了。到了亥时,他输得只剩下二十两银子了,只得耸耸肩,步出了赌场,奔向了山神庙。
还未到门口,便听到男子的调笑之声,女子痛苦悲惨的挣扎之声和衣衫被撕裂的破碎之声。
小齐冲进去时,那年轻男子还在对那盲女施暴。
小齐立即出剑。
不想那男子也是高手,虽然不是小齐之敌,竟也能逃逸了去。
临走时,小齐知道了这男子姓毕,是长安毕家的二公子。
险被蹂躏的盲女连件完整的遮身的衣物都找不着,却模着了毕二公子遗下的宝剑,直往自己胸口刺去。
小齐急急救时,盲女洁白的左乳上,已被扎了一下。
小齐慌忙替她包扎了伤口,裹上自己的外衣,将那玲珑柔弱的身子紧紧搂在怀中,安慰她,温暖她。
小齐记得自己当时说了好多话,盲女仿佛也说了许多话,大致是盲女觉得自己无脸见人,愿意将自己奉献给他,为婢为妾,而自己也浑浑沌沌答应要终身照顾她之类的话。
但最终小齐将盲女抱在怀里整整一夜,却什么也没发生。
天明后小齐给盲女买了衣物,安葬了父亲,看着盲女在父亲灵前低低哭泣,渐渐没有了轻生之念,便替她租了房子住下,又借了一笔银子留给她,交待说自己要去赴一个朋友之约,好久才能回来,然后便走了。
然后小齐又去赌博。
然后小齐忘了这件事。
直到见到轿中这端庄美丽的盲女。
小齐依稀还有点记得当年自己的话,有点尴尬道:“是你啊!看来你混得不错啊。”
轿中女子微笑道:“我从来没有学过武功,可我师父精通奇门八卦和各类术法,他把这一切都传给了我,让我自小具备了极高的灵力,却没告诉我该如何用这些来为自己谋生,以致相依为命的父亲死后,我流落街头,甚至连父亲都无力营葬,还险些……我一直很感激你。虽然你食言了。”
小齐苦笑道:“你不会一直在我给你租的房子里等着吧!”
轿中女子笑道:“我没有等很久,等了八个月又十一天而已。没等到你,却等到了我的师父,便求师父把那房子继续租下来,在那里留了字,又在房东那里留了话,告诉你到我现在的住址找我。然后我随师父来到了天正教,安定下来。每隔一段时间,或者我搬了住址,我都叫人到那里重新留一张字条,在房东那里重新留话。最近一次,是两个月前的事。”
小齐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舒望星看着轿中女子,目光中却有了激赏之意。他问道:“姑娘在天坎堂身居何职?”
轿中女子道:“我么,皇甫教主看在师父的份上,叫我做了堂主一职。这位是我的师妹,段飞红。”
小齐更加说不出话了。
轿中女子却挥了挥手,她的师妹段飞红会意,虽是满脸不高兴,却将所有人都召回了轿边,撤了剑阵。
轿中女子道:“看在当年救我份上,今日我不便留难于你们,不过,齐公子,前途多艰,如果你还要和你圆月谷的朋友一道,只得自求多福了。我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只能帮到你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