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呼吸声。仿佛她所有的心力,正屏息凝神于指尖那小小的物事。
“小嫣?”这是失了魂魄的小嫣么?方岩不确定地唤道。
小嫣恍然大悟,展颜笑道:“岩哥哥,你瞧这是什么?这屋子里,哪里来的这么大蚂蚁?”
方岩一怔,忙过去看时,果然是只蚂蚁,足比两颗黄豆还大,通体紫得发亮,泛着玉样的油光,头部一圈金黄,乍看倒像一只金色王冠,却早已死了。
这是,蚁王蛊?十大蛊毒之中的蚁王蛊?
方岩将它接过来,凝神细察,居然看不出这令人闻风丧胆蚁王蛊是怎么死的。
但他相信,天下能让蚁王蛊死得这么完整无缺的,大概只有月神了。
房中桌椅安然,被褥整齐,并没有打斗痕迹。那么,是谁下的蛊?那个女子么?月神既然能轻易破解蚁王蛊,自然不会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谁,他居然没有出手加以惩罚么?他甚至还携了那女子一同离去?
他是月神啊,圆月谷谷主月神,甚至不容自己弟弟的婚姻有一丝瑕疵,竟然与一个以蛊为伴的女子共处一室,并容忍她的施蛊暗算!
方岩有些喘不过气来。能让月神如此异常的女子,对月神来说,是不是太过危险?绝顶聪明的月神,竟会不知道么?
“岩哥哥!”小嫣小心翼翼唤着,轻轻牵方岩的手。
方岩猛地意识到,自己太过专注了。也许,自己此时的眸光,正如方才小嫣那般,凌厉而寒冷吧?
他蓦地回头,望向小嫣,问道:“小嫣,你怎么发现这只蚂蚁的?”
小嫣笑道:“这么大的蚂蚁,我一来就看到了啊。不过奇怪的很,我看那蚂蚁头上的那圈金黄色,总觉得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看过的了。”她用力揪着自己的头发,哭丧着脸呜咽道:“我一定是看到过这个的,可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呢?”
方岩料想她必是以前在书上看过此类图片,因而识得,现在却想不起来而已。眼见她乱揪头发,烦恼异常,忙抱住她,拉过她的手,温柔哄道:“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以后岩哥哥有空,帮着你想。现在先找谷主要紧。”
小嫣温顺应了一声,伏在他的怀中,打个呵欠,倦慵如一只阳光下的小猫。
一时再查不出什么来,方岩带了小嫣缓缓步出房间,正要下楼时,突然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容。
叶惊鸥和云英,正一级级踏上楼梯来。叶惊鸥的面色仍旧苍白,但行动自如,显然已经恢复不少,云英容色淡定,不改原先的端庄。一时抬眼看到二人,都是一怔。
云英赶上前两步,微笑道:“岩哥哥,你也打算去孔雀岛?”
小嫣见到二人身躯时似乎略略震了一下,此时亦赶上前来,亲亲热热握着云英的手,笑道:“英姐姐,可见着你啦!双叔叔和岩哥哥常念着你呢。”又越过云英向叶惊鸥笑嘻嘻道:“叶大哥,你的伤好了么?你突然那么着走了,我心里害怕得紧呢。”
叶惊鸥面色变幻数次,终于优雅有礼地屈一屈身体,淡淡道:“早复原了,谢谢舒二小姐关心。”
方岩听他叫得生疏,想他四年多来对小嫣精心照料,却落得如此惨淡收场,心中必是痛如刀绞,忙笑道:“大家那许久没见,先找个地方吃些饭,再好好聊聊吧。”
叶惊鸥低了头,似在沉吟。
云英悄悄退了两步,握住叶惊鸥的手,微笑道:“是啊,离四月初四还有两天,不必那么赶。”
只她知道,叶惊鸥现在的手有多么冰冷,正如他那已跌入冰窖的心一般吧。
叶惊鸥默默无语良久,终于点头道:“好!”
一时找了包间坐下,问起各自近况时,云英只说陪着叶惊鸥疗伤疗得差不多时,听闻天正教昔日弟子说天正教教主皇甫青云重出江湖,与月神约斗于孔雀岛,心下不放心,才悄悄赶来查探。
方岩听云英说得轻描淡写,但叶惊鸥对小嫣用情之深,绝不在自己之下,自秀乐长真天一气而出,情绪不知怎生异常哩,怕也只有云英那等温淑的个性,才能缓缓去平息他的痛楚,助他渐渐平复伤势。当下也不隐瞒,把自己出谷后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顺带提及了月神去向不明之事。
叶惊鸥见他并不把自己当作外人,连圆月谷谷主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说了,苍白面容浮上些淡淡笑意,道:“其实,我并不是为师父担心,而是觉得很奇怪。”
方岩一怔,道:“奇怪什么?”
叶惊鸥黑眸子里有些迷蒙,怔忡半晌,才道:“我是师父一手带大的,四年多年月神与师父那一场决斗我虽没有亲见,但他既然说败了便退出江湖,那么在他没有再次击败月神之前,绝不可能违背承诺,放任门上弟子四处乱走。”他扫过方岩与小嫣面颊,有些讥讽般道:“自古成亡败寇,自从天正教倒了,当日教众作鸟兽四散,师父声誉也是一落千丈。但我却相信,师父性情骄傲,并不下于月神,绝不会如此出尔反尔。”
最近四处有往日天正教弟子活动,方岩等人心中的确是猜测皇甫青云在为他重出江湖造势,听叶惊
鸥如此说,不觉惊讶道:“叶兄意思,现在的天正教教众,不在皇甫教主控制之下?”
叶惊鸥眸深如潭,慢慢将杯中酒一口饮得尽了,才道:“所以我很想知道,现在控制天正教的人,到底是谁?而和月神约战的人,又是谁?”
他最后一句话,却将方岩惊得手一抖,差点把酒水洒出,许久才定下神来,捻着杯子道:“叶兄是怀疑,连这约战本身,便是一个圈套?”
叶惊鸥没有回答,只反问道:“方兄认为呢?”
虽已立夏,但窗外吹来的风居然还是冷的,方岩背上的汗意被吹得寒嗖嗖,一层热,一层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