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南宫踏雪既然受制于人,灵智全无,又怎能带了个孩儿逃出对手的掌心?是对方看管不慎,还是有意为之?
舒望星虽是沉吟,却不敢犹豫,小心从南宫踏雪怀中去接惜儿,南宫踏雪木然的神情突然慌乱,惊叫一声,将惜儿死死拽在怀中。
舒望星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已亮如星,澄如水,煦如春,连周身都充斥了一种安定人心的奇妙力量。他用温柔而低缓的声音轻轻呼唤:“踏雪,醒来,我是望星。踏雪,醒来,我是望星。”
南宫踏雪那没有焦点的瞳仁开始转动,越转越快,忽然挪到舒望星身上,霎时如灯火跳跃般明亮地闪了一闪,张了张口,终于低低道:“望星!”而身躯一软,已在舒望星怀中缓缓滑了下去。
舒望星左手接住孩儿,右手挽住南宫踏雪,慢慢跌坐于地,蹙了蹙眉。
突然出现的南宫踏雪和惜儿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不管是谁制住她们,都不可能轻易放她们离开,更不可能用施在他们身上的术法来难舒望星。这种与失魂引类似的**术法对他人也许很深奥,可对继承了白石真人衣钵的舒望星来说,却不会太难破解。
小蝶,是你么?是你做的么?你还想做什么?
舒望星胸中又在烈烈如焚地灼烧,却不再因为疲累。有一种煎熬了多少年的痛楚,掺杂了难以言喻的悲喜交集,交替在心头袭击。
怀中,惜儿娇小的身躯有些抖索,紧闭的眼睛颤了颤,长长的睫毛便不安地闪动起来。
舒望星亲了亲她粉嘟嘟的面颊,不再犹豫,将二人挪至林中不引人注目的平坦处,小心卧于地面,然后食指相对,其余诸指迅速在各指节间跳跃点击,一圈圈雪白银光渐渐从他身体上旋出,在周围细细流动,充斥于方圆丈余处,愈来愈浓,愈来愈浓,甚至连三人的身影也湮没不见。忽而一阵晚风吹过,那团银光乍然不见,而舒望星等三人,也立时消失了,只有青青碧草,在原地招摇起伏。
他无法将昏迷的妻儿带走,但天心诀中的“西隅隐”幻术,加上他自己布下的结界,应该足以让他安全为她们治疗了吧?
暮色已沉,弦月如钩,皂角花瓣在惨白雾蔼里幽婉飘落,居然有让小小的林子增了几分诡异。
不久,月神的素白身影从林中飘过,接着是方岩。半夜之后,几乎所有寻觅舒望星的圆月弟子和朋友都从林中穿过,却无法注意到,那不起眼的角落,正缓缓从四周吸取着淡淡灵息,如带着荧光的飘缈雾蔼……
已是清晨。
林中悄无声息出现一名黑衣人,懒懒望向那处晨光下略显浓郁的雾色,不屑道:“小小的失魂引,竟要费去北极公子一整夜的时间去破解么?”
他左手一屈,一道森森黑影打了过去,一接近三人消失之处,立即漫开,似触到某种实物般绕成一个丈许大的透明球形,散出地狱与腐尸的血腥恶臭。
那巨大球形边缘略一收缩,渐渐波动,如水浪般起伏起来,然后猛地向四周逼去,将那浊恶黑气逐得无影无踪,而舒望星三人也再次在草地出现。
舒望星盘坐于地间,怀中抱着惜儿,南宫踏雪却枕着舒望星的腿,安然沉睡着。
原来舒望星所修本为仙道,最忌沾惹鬼域肮脏血腥之气,更无法容忍那等气息包围住自己,只得弃了结界,将那浊恶之气驱走。
“青衣?”舒望星已识出来人正是极乐殿的副殿主青衣,心下竟松了口气,又有些许的失望。
青衣琥珀色的眼睛蕴了丝丝冷笑:“不然你以为是谁?那位给你抛到脑后的前任妻子么?”
“闭口!”舒望星眸光尖锐到疼痛,他冷冷道:“给我滚远一点。”
青衣有些戏谑和嘲笑,呵呵大笑道:“当年北极与罗刹魔女断情崖双双殉情,不惜同生共死,我还当有多么的情比金坚,原来却不过尔尔。不过,你现在的妻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舒望星听得出那得意大笑背后的弦外之音,微有窒息,已泛出一丝怒意。他食指中指相骈,按于南宫踏雪眉心,顿时散出明珠般的光晕,连青白指甲都透出如珠似玉的润泽。
南宫踏雪眉宇动了一动,发出不堪苦痛的轻轻申吟。
舒望星俯,轻轻唤道:“踏雪,醒一醒。”
南宫踏雪慢慢睁开眼,如雾双眸凝在舒望星面容上,喃喃道:“望星,我在做梦么?”
舒望星柔声道:“不是做梦,我在你身边呢。你看,惜儿也在啊。”
南宫踏雪转动眼眸,看到惜儿,神情依旧如梦中般恍惚,忽然瞥到青衣,浑身震了一下,失声道:“他,他……”
她松开舒望星的手,揉捏着自己不再雪白的衫子,容色已是惨白,珠泪滚滚而下。眼底的羞愤和耻辱,再也掩饰不住。
舒望星已知南宫踏雪必受了青衣凌辱,忙握回南宫踏雪的手,将她靠在自己怀中,也不肯露出怒恨之意来,只温言抚慰道:“踏雪,别难过,就当,就当又是一场恶梦吧。”
南宫踏雪摇着头,抽出手来,拭着泪,跌跌撞撞向后退去,呜咽道:“望星,不要碰我,我,
我已太脏了!”她回身靠住背后的树木,掩了面,竟是无声悲泣。
青衣微笑道:“南宫大小姐,我们也知道北极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要论体力,他如今只怕跟不上我和我那几个弟兄吧。难道我们服侍你不如北极服侍得舒服?不然,我晚上再叫上几个年轻力壮的,让你再痛快痛快?”
舒望星蓦然侧首,盯住青衣,嘴角颤动着,忽然扯开一个冰冷笑容,寒声道:“青衣,你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