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嫣藏身于一丛灌木之后,远远瞧她进了屋子,不久,屋中传来碗跌落在地的清脆碎响,又隔了片刻,那半掩的门“嗒”地一声,已被轻轻阖上,瞧那力度,却是高手用掌风随手带上的,然后屋中的烛火灭了,一片静默。
小嫣不觉立起身来,目光煜煜,温柔地喃喃念着:“叶大哥!叶大哥!”
正出神之际,忽觉肩上一紧,已给人拍了一下。忙回头时,却是方岩有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低喝道:“跟我来!”
小嫣一吐舌头,垂了头乖乖跟在他身后。
回到自己房中,方岩掩了门,拉小嫣到窗口,指了对面的屋子,沉声问:“你在搞什么鬼?”
“没有啊。”小嫣委屈道:“我只是见叶大哥喜欢喝酒,所以买了坛好酒带给他,谁知他就喝醉了,我怕了,才去找英姐姐的。”
方岩又气又恨看着他的小妖精,忽然有种掐死她的冲动:“死丫头,别装了,老实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人家哪有!你总欺负我!”小嫣娇嗔地扑到方岩怀中,仰起面庞来蹭着他的下巴,忽而脸一侧,小巧的唇已触着方岩的唇。
方岩一时窒息,心里几千几万遍的小妖精,全给堵在喉咙口,再骂不出半个字来。
不知过了多久,澄澈如冰雪的月光细细从窗棂筛下,投向窗边相偎相依的一双人影,安谧如梦。
“告诉我,小嫣,你丢失的魂魄,是不是全回来了?”方岩的声音已全无怒气,明明是责问,偏一开口却温柔异常。
小嫣“嗯”了一声,月光下的肌肤,是半透明的玫瑰红,她轻轻道:“与双大哥他们相遇的那一日,你和空空儿他们打得正欢,谢家婶婶带了我离开,将我失去的魂魄还给我了。叔叔一直召不回我剩余的魂魄来,还以为我的魂魄已经毁灭了。原来却是谢家婶婶见我用嫦娥奔月时心生怜惜,多半还想到了叔叔用烈火渡劫吧,所以暗中收了我散逸在外的一魂一魄,打算找机会再救我,后来见我落单,就帮我把魂魄送回了体内。”
方岩果然记起小嫣失踪那次,谢飞蝶曾经出现过,只是当时再不曾想过二人会有这么些牵扯,一时气结道:“你居然瞒了我那么久!把我当猴儿耍么?”
小嫣绻在他怀中,呢喃道:“我哪里知道你见我清醒了,还肯不肯如以前那般待我好?何况,何况我也怕遇到叶大哥……我,我负他的实在太多了。”
想来也是,小嫣在过去四年多来一直与叶惊鸥相依相伴,论恩论情,她都欠得他太多,根本无法还清,想回到方岩身边,不装傻还能怎么办?难道明白和叶惊鸥说,四年多来只是想利用他忘记方岩,可最后还是无法忘记,所以最终还是选择了方岩?只怕叶惊鸥所受打击远不只如今这般了。
方岩哭笑不得,苦笑道:“你,你也真是太聪明了一点!方才,你给叶惊鸥的酒里,是不是加了什么东西?”
云英自入了叶惊鸥房中,至今未见出来,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小嫣诡秘笑了笑,道:“才一点点,一点点东西而已。他们两个分明都对对方有些情意,所以英姐姐才会一直耐心照顾叶大哥,叶大哥也和我们呆一起,不提要走啦!可他们都以为对方喜欢的是别人,不肯说出一丝半点来,自然我得加些酵母,让他们的感情发酵得更快一些啦!”
方岩实在很想咬死这个妖精,可惜小妖精偏偏抬起头来,先咬上了他。
方岩只觉那月光一圈圈投在自己眼底,身体也随了那光晕在温柔摇晃一般,所有的气恨,居然只能化为痴迷而无奈的苦笑。
“谷主有难时,自然也是你暗中通知的北极大哥?”方岩叹着,觉得自己实在很像个傻瓜。
小嫣轻笑道:“是啊。那日听叶大哥提起约斗爹爹的可能不是皇甫青云,更可能是个圈套时,我就很不放心,打坐时就把灵气中的不安发散出去。我的体内,有着大量叔叔救我时残留的灵力,叔叔果然立刻感应到了,用他的灵力与我交流,问明情况,就说一定赶来相助了。”
说起来小嫣暴露出的疑点并不少。
在孔雀岛时,小嫣曾日日在湖边守望;离岛上船后,北极也曾很分明地暗示过他,只是后来给月神打断了话头,可惜他居然一直没有悟过来。
是不是在情人身畔的男子,都会变得比较笨?
比如他,再比如北极。
这几日北极只与谢飞蝶每时每刻厮混在一起,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竟任性如小孩一般,叫人再想不通他为何痴迷至此。月神虽然颇有微辞,但北极身体未复,谢飞蝶又确实挽回了北极的性命和武功,一时无法发作。
小嫣又刁钻地在方岩怀中乱蹭,不容他细想。
方岩看着树梢头的弦月儿,如笑得弯弯的眼角,不由哀叹一声,认命地紧抱住他的小妖精。
第二日,众人聚于院中赏花闲聊时,叶惊鸥携了云英姗姗而来,叶惊鸥神色如常,优雅沉默,云英亦如以往一般静静随在他身后,只面容上有一抹罕见的晕红,偶尔看向方岩的眸光,竟似有些怯怯的。
/>月神独离了众人,提了一壶水,浇着木架上的兰花。
叶惊鸥径直走向月神,躬声施礼道:“月神谷主。”
“有事?”月神眉一轩,微觉意外。这青年似谦实傲,等待北极复原的这许多日子以来,不管是不是圆月谷弟子,众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只这青年,从不曾正眼瞧他一眼,竟把一代宗主当了透明人。因他身份尴尬,月神也不理会。因而今日他的举动便透着些怪异了。
叶惊鸥点头道:“我想把贵谷弟子云英带走。我会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