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孝勇说,他和王灵要结婚了。
孝勇终于要和王灵结婚了。说是五一那天。
孝勇对我说这话的那天傍晚,他给我打电话说同学们都要我请客。我问都是谁谁呀?这么看得起我?他说,有孙强,张守义,刘海聪。我说我都好多年没照见他们了,怎么一下子就突然都冒出来了?
接着,电话里的声音换了别人,问:“听出我是谁来了吗?”
我能判断出是谁的声音。因为孝勇说的三个名字,就是选择题的答案。那个答案就是孙强。毕竟在初中也是同窗几年,三个人不同气质的口音我还是能辨别出来的。
我说你不就是孙强吗?你的声音我会听不出来?孙强就说行呀,有点水平,没白同学一场,孝勇要你请客呢,咋样?我说那就“幸福酒楼”吧,你们和孝勇就先在那儿等我吧,我得下班以后去。
孙强、张守义其实是我的同班同学,并且是一个村子。刘海聪却是孝勇的同班同学,据孝勇说他们还是干兄弟,臭味相投。张守义和孝勇后来是技校的同学,而孙强又是张守义的一把联子。这就是他们的关系,皆因孝勇平时的义气而串成的关系。我的性格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种,除了和孝勇的亲密以外,基本和其他同学没有联系。
那天,孝勇是到处给亲戚和朋友们送信来着,当然也包括他们,他们应该是和孝勇平时有走动来往的。他们已经都是成家立室的人了。
那天,我只是做了回冤大头。我说这话的时候,孝勇就冲我嘿嘿的笑。
早晨,他到办公室里跟我说他要结婚的时候,我说,你还是去把山羊胡子剃了吧,领导都说看你不顺眼,有神经病。孝勇冲我嘿嘿笑的时候,下巴上的胡子已经没有了。
我端起酒杯,说干杯,为老同学的相逢干一杯。虽然我是孝勇的孙子辈,但那天我是坐在主陪的位子上,孝勇坐下首是副主陪。
那天晚上话题没有太多的人生感慨,很少谈到自己的工作状况,我们都忌讳谈这个。只是说起泡妞,喝酒,上网,拖拉机,“吃喝嫖赌”都谈到了。
孙强说了个笑话:蚂蚁和蜈蚣结为夫妇,洞房花烛以后,朋友们问它:“新婚之夜感觉如何呀?”蚂蚁说:“可累死我了!我搬开一条腿不是,再搬开一条腿还不是,搬了一晚上腿,结果也没有找到。”
众兄弟听后皆大笑。我却半天没回过神来。
虽然好多年没见了,大家却没有和我生分的意思。孝勇说我,他还没和女人上过床呢?看他那傻样!兀自先哈哈大笑。
他们说起个自与一些女孩的关系,**果的,没遮没拦。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仿佛真事一般。
我说,我上初中的时候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就是我的同桌,那个叫王洁的女孩。她上学的时候总是不走大路走我家门前的胡同,肯定对我有意思。孙强就说不可能,他那时曾给王洁写过情书,两人还好了一两个星期呢!
我说,那时候她的日记本上写满了一个字,就是“恨”,不会是恨你吧?那时候,我前面的阿曼可是经常回过头来叫我一声“大哥”叫她一声“大嫂”呀!刘海聪说,太纯的事情不算一回事,象谜,没有人知道谜底。
我说,我刚上中专那会儿,老想着给她写封信,一直没写。还老拿着我毕业时她送给我的那张卡片,揣摩那写满祝福语言的含义。那是一张特殊的卡片,是一种贺卡的封面,画着一只猴子,她剪了下来,写上一句“扬起风帆的翅膀……”。一九九三年其实不是猴年,九二年我和她同桌的时候才是猴年。我想,那是一张曾经没有发出去的贺卡。
那张卡片明显有些旧了。
一九九三年,我已经不是她的同桌,也已经不是在一个班。
我兴之所致,便把我心中最初的秘密泄漏了出来。孙强说,可是王洁已经去了安徽,没有人和她再有联系,包括她最好的女伴。
一九九六年,我知道她去了安徽。
这件事情,我在给静姐的信中也有提到。张静说我不解风情呀。就是。
那晚,我们五个人喝出了五打啤酒。其中有“幸福酒楼”少东家免费赠与的一打。我签单的时候记得是156元。
将要10点一刻,打发他们几个回家以后,孝勇很义气的对我说,要请我,今晚一定要潇洒一回。我跳上孝勇的摩托车。
在县宾馆,孝勇醉眼朦胧的盯着服务台的小姐,要求定标准间,一间,两个小姐。小姐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直摇头,说正严打,房间有,但不会有小姐。
那晚,孝勇载着我转悠了四家宾馆,都遭到拒绝。我说咱还是回家吧,别丢人现眼了,程序是不是出错了?你行不行呀?
孝勇说,是真严打,要不没这么麻烦。
晚春的夜晚,空气是暖暖的,很轻的风。城里的夜色彩斑斓,各个路口三三两两的停着猩红色的的士,象甲壳虫,似在交头接耳的低声细语。
孝勇说,到歌厅去试试。我们折南而去。
县城最南边,叫“商城”。商城不是商场的意思,只是城南的小区名称。又称“十三陵”。桓台县有十三个乡镇,因为每个乡镇都在这儿建楼一幢,故有此土称。建筑格局是一楼为商用楼,勉强作为各镇招商引资的一个项目。二楼至五楼,为居民楼,应称“干部楼”。
桓台是建筑之乡,商城东500米,是城标。城标高200米,顶端置一圆球造型。整个构造象一座奖杯的形状,周围是绿色的草皮,半径约120米。如果用数学公式C=2πR算一下它的周长,差不多就是转盘的里程。应该说,它的面积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显得太大了些。城标上书彭真同志的题词:建筑之乡,金光闪闪的。彭真委员长的故里是我们县侯庄镇玉皇阁村。
这时候转盘周围路边的霓虹灯正不断变换着奇怪的造型和颜色,自动喷水机忽长忽短的水柱喷洒着历经了一天灰尘的草坪。一对恋人相依相偎的走在这迷人的风景里。
商城建成以后,俱乐部,歌舞厅,洗头房,星罗棋布在大街小巷。这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孝勇在“**一梦”的门口停下,周围黑咕隆咚的。我说,灯都没亮,肯定没人。他却走上门前,对着防盗门“咚咚”的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