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那时候我以为他的小店真的开张了,真如他文稿里所述那样。我实在是在心里佩服他的勇气,毕竟刚刚踏入社会的人,能够独立做成点事情的人很少。他是那种做事比较认真的人,又加上勤快坦诚的性格,这也不足为奇吧。
他这之前的那次电话,问:“你会来吗?”我说总得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笑说:“别冒傻气儿了,跟自己过不去,这样不是挺好吗。”他说:“我也曾无数次地偿试着去净化我对你的感情,可是我换来的是无数次的失败,我做不到。别人给我介绍过很多女孩子,我对她们都没有感觉……”
我真的很感动,差点儿哭出来。我问他我要是去了住哪儿呀?他说住他家,如果不乐意可以另外另想办法。我说你可不能老管着我,我要求人格的独立。我好像记得是这样说的,可是过了几天我就后悔了。我打电话告诉他,那天我太感动了,跟他开玩笑呢。他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有反悔的自由,我不会强迫你……
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洪伟的消息——他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我一无所知。我很少在田面前提起洪伟,提起我魂无所依的感情。我害怕他顽固不化的脑子钻进牛角里想不开,怕他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追问我为什么不能把对洪伟的情感分摊给他哪怕一点点。这是两种毫不相干的感情怎能用来分摊?
我常常感叹于我有这么一个痴情的“弟弟”,有时候甚至会想:这是不是上苍赐于我的另一种补偿?如果是,我觉得这简直有点荒唐。为什么那些话不是从洪伟的嘴里说出来的?让我对他的思念付之于渺茫。洪伟,你在哪里?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想你,想你……一千多个日夜我对你无数次地牵挂,难道你竟没有一点感应?
那天凌晨,我披着带着体温的洪伟的大衣美美地睡了一觉,而洪伟却没有逃过那一次伤寒感冒。我们在校园里跑了几圈之后又回到了教室,中午时分他就发起了高烧。当时他说有点头晕,可能是熬夜熬的。我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试他的额头,好烫!我说你发发烧了,赶紧让大夫看看吧。他说没事,回宿舍睡一觉就好了。我说服不了他,只好自己去学校的医务室给他拿药。恰巧值班的大夫是我的老乡孟庆林先生。我把洪伟的症状跟他说了一下,他说可能是得了风寒感冒。他问我量过体温没有?我说没有体温表,但我试了他的额头,很烫,至少三十八度五。他给我开了点退烧药,还有消炎的头孢说:目前为止这种消炎药效果最好。然后又拿了一些风寒感冒颗粒说让他先吃这些药看看,如果还不行就过来打针。我谢过之后就提着一壶开水匆匆来到他们宿舍,他正在床上发抖。我给他冲了药,他却说一点小风寒用不着吃这些东西。我说你吃了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他这才免强把药吃了。
学校是个大群体,刮起流行风来是一阵一阵的,而且劲猛、覆盖性极强。我记得刚来学校那一年,校园里流行了一阵编风铃,就是用那种包扎礼品盒的丝带编成形状漂亮的小灯笼串连在一起,下面赘上一个个小铃铛然后挂在宿舍里,或者送给朋友,很漂亮的。这阵风刮了有半年之久。后来又流行了一阵“情人扣”,就是将一枚贰分或伍分的硬币用很细的丝线一圈一圈地缠上,直到把那硬币完全包裹起来再用多余的丝线编成一根细绳儿,在下面打成一缕小穗穗儿,送给情人当作信物。因为是流行风嘛,刮了一阵也就平息了。最受益的就是学校门口那个小卖部的老板娘,虽然规模不大效益却极好,学生多了,每刮一阵风她就会大搛一把流水钱。轮到我们毕业的这一年,校园里又兴起了一阵“围巾热”,就是用各种不同颜色的细毛线,一缕一缕地编在一起织成漂亮的围巾,把它围在脖子上既保暖又漂亮,也可以把它送给心爱的人传情达意。
从男生宿舍里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很自责:都是我不好,没有坚持给他把外套穿上,害得他生病。我来到那个小卖部里问老板:这里还有编围巾用的细线吗?老板满面春光地说:有啊,这不是我刚进货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呢。他问:你要哪种颜色?我看了看又作了一下比较,最终选了黑、白、蓝三种颜色。那老板看着我说:你眼光很好,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将这三种颜色搭配在一起,觉得太素,其实这三种颜色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干净、明亮又不俗气。我说黑色使人沉稳冷静,白色让人心情明亮,黑色和白色在一起是恒古不变的经典搭配,而蓝色让人充满了幻想和期望。
《我的柏拉图》——
每天都生活在两种空间——现实与幻觉中,不知这算不算一种矛盾。幻觉距离现实究竟有多远?我无从测量。总之,感觉很远……很远……象两条没有交点的线。
奔波于两者之间,常感疲惫不堪。深夜里的梦幻、白日里的柴米油盐,无奈地烹调着我情感。
是感觉输错了神经,还是爱情从来就不曾平衡?我至今也没有答案。
性是贪婪的自私,爱情则是至高无上的奉献。这是我的新命题,由于没有经过众人的允许,所以不敢把它定义为真理。
心中的丘比特与我擦肩而过,只留下了夕阳下我无尽的守望。
无奈,如草一样疯长,吞噬着我孤独的梦想。我还有梦吗?梦在何方,早已不知去向。再回首时,只觉得它竟是那样的陌生又遥不可及。也许,我从来就不曾真正拥有过。
谁说岁月无痕?情感的日渐萎缩是最有力的驳论。
想我了吗?怎么一点儿也没有感应。可是,我的梦中却总浮现着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夜幕里,是谁眨着满天的眼睛窥视着我的心灵?我从来都不敢与你对视。
没有感觉,只有牵强附会的程序,你事后的满足是我最大的屈辱。不要睁开眼睛,对我来说,眼皮的作用就是阻止泪水的肆虐奔涌。
泪水是咸的,有点涩,海水的味道。是从心海里流出来的。
梦里依然扇动着丘比特的翅膀——永远那么飘逸,而我却不是Psyche……
2007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