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魔咒之十二星宫 第十一章 凝的理由

作者 : 周凌希

“我惹怒了魔界女王,被他锁起来了。你能以我的名义跟凝聊天么?”零给阿飞发了一条短信。

“我跟她聊有什么用?不过,我今天确实没事做倒是真的,过段时间我会很忙,到时候谁想让我帮忙我都没时间。”阿飞说的是实情,三天之后自己就要坐飞机去苏州拍古装戏。

“你帮我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杀那个人。我怕她亲自说,我会放弃理智、放弃原则去帮她达成这个愿望。”

“唉,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她。好吧,我帮你试试看。”

“谢了。我相信,你是全天下最有理智,也是最讲义气的朋友。”

回了句不用谢,阿飞便开始发起愁来。成为一个太理智的人,活得很累,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又怕影响到身边人的情绪。每一次发泄出来,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所以,当他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躲起来,他很享受这种孤独。然而,孤独久了,却发现自己依旧活得很累,心情还是不能够完全放松。他知道自己除了抽烟喝酒,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一个真正懂得自己的人,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不会像朋友那样过多的交流,他需要的,仅仅是陪伴的感觉。然而,能够真正明白这种感觉的人太少了,因为,在公众面前,他学会了隐藏,永远,都会把自己开朗的一面暴露在外面。真正的孤单也就在于此,他需要爱人的陪伴。

头,好疼啊,似乎有点儿感冒。反正,不趁现在休息,过段时间再想要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了。索性,还是听听凝怎么说。跟她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因为同样身为杀手,会有心意相通的感觉。然而,毕竟每个人都有伪装,他并不知道凝在其他人面前到底会是什么样子,她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真诚坦白。阿飞一直觉得,凝如果真的那么纯洁,就不会把初吻随便给一个明星,而且,也就不会用杀人作为交换条件,同意女王的要求成为一个命运不受自己主宰的杀手。

当然,也许凝的心里一定隐藏着一种很深很压抑的恨。作为一个朋友,阿飞觉得自己有义务像零那样,疏导她的情绪。他希望,凝是单纯善良的,至少应该获得快乐。凝的快乐,似乎总是隐忍的,有时候会有一种不时爆发出来的忧伤情绪。

于是,阿飞上线了。他一面翻看着剧本,一面等着凝的到来。

“凝,你在吗?”阿飞伪装成零的样子说。

“刚上线。”讲话的时候,名字称作凝的我还是一直隐身的。我没有上线,原因只有一个,不知道该跟朋友们说些什么。

*******

“好累啊。”阿飞也觉得有点儿尴尬。

“我也是,读英语、看书、看盘、听评书,挺累的。”

“你没有写作?”阿飞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没,想多学点儿东西。你不知道吗?我在创作**时,不看任何人的作品,怕影响我自己的思路。”

“读英语、看书、看盘、听评书,你能分心?”

“我没有耐性,没办法,读书也不能完全静下心来。但是为了写作又不得不看,基本上,不管多好看的书,我都不能一下子读完,必须要在读书的同时看盘,或者听评书,有时候觉得心太累就干脆读一段儿英语看一段儿书,中间交叉着看光盘。有时候情节特别吸引人,我就干脆不读书不读英语,一直看盘。”

“其实,我今天想问你的是……”阿飞有点儿不想跟凝东拉西扯讲些有的没的东西,太耽误自己的宝贵时间。他这会儿根本不知道该跟凝说些什么,索性就一下子进入主题:“我想问你,杀人的理由。你想要让组织帮你杀的那个人是谁?”

“理由,好长啊。我要长话短说怕不够让人感动,讲得太多又怕你会觉得厌烦。而且,讲太多了会有点儿像流水账。”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变成小说呢?”

“因为,整个的故事,我自己也有点糊里糊涂。”阿飞听到这里更觉得奇怪了,大侠和侦探都有糊里糊涂的,但是糊里糊涂地恨一个人,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尤其第一次听说,恨一个人想要把他杀了,还是为了一个糊里糊涂的故事。

“我有点儿感兴趣了。你快点儿讲,不要钓我的胃口。”

“那,你可要有足够地耐心去听啊。如果觉得厌烦了,就一定要打断我,我可不要你觉得我这个人挺烦人的。”

“是真朋友怎么会觉得烦人呢。你总这样讲的确有点儿烦人。”

“讨厌。好啦,我讲。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一直到十八岁。真实的我的故事,因为你一定要我讲理由,别的虚伪的东西我不会说。”

“如果你能讲到让我也恨这个人,我一定会帮你达成心愿的。我做人,不管再好的朋友,也不会失去原则。”

“还好,我们是同类。”

34

我于是开始了这段冗长的叙述。

“十六岁那年,我上了高一。刚一来学校,班主任就想让我坐在倒数第二排的位置上。我当时是全班最矮,那儿之前从小学我都一直坐在前三排。我就说,我近视眼,班主任说近视眼可以配眼镜。我说自己配了眼镜还看不清,班主任还是不愿意,后来,我又一再要求,她才挺不情愿地让我坐了第一排的位置。然后,我们就开年级会,她当着我的面儿跟外班班主任说,把个年级倒数第一放我们班,摆明了是欺负我年轻。然后,我同桌的姑姑是老师,她中考政治比我低了七分,老师还是让她当了课代表,因为我总分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同学也都看不起我。”

“现在的学校都是这样,以分数论英雄。”

“所以我很羡慕李白,羡慕他能说出‘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那样的句子。李白不用学数理化,不用学英语。我并不是说自己不爱学数理化,但是,考试的时候,语文政治大家都差不多,拉分的都是数理化。我可以不计较,中国的教育制度会计较一个一直在努力,理科考试从来都不及格的学生。”

“韩寒的数理化也不及格啊,现在不还是有那么多人在读他的作品?他的博客访问量也很大。”从我高中时,全中国人就都知道韩寒,阿飞怎么可能不知道。

“韩寒是男生,我是女生。就像现在,我明明不想续本,家长还是非得让我拿文凭,就算不靠它找工作,也能跟人说,我是上过本科的。”

“我上学时,功课也不太好。”阿飞讲话时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很多上学时成绩并不理想的人,到头来会比那些中规中矩的优等生更有发展前途。比尔盖茨哈佛大学也没毕业,爱因斯坦小学时成绩也不是最好。尤其,在现在这个时代,富二代的孩子们很多都不喜欢念书,当然,从一个家长的角度,一个人念的书多,有学问,这是件必须的事。人总不可能一直玩儿到十八岁,然后再挣钱吧。

“我从小学一年级就在发呆,就因为刚一开学,主任给我们开了好长时间的会。后来,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开会的次数和时间都在减少。但是,我发呆已经成了习惯。”

“哈,原来,你成绩不好的原因是因为不集中精力。”阿飞一面笑着一面想,其实,我对不擅长的科目,也不怎么认真的。

“才不是呢,我看到黑板上的图案,会把它们想象成各种东西。动物,物品,人类。看《历代文化名人珍闻录》时,里面有一个‘一卷《离骚》万鬼哭’。然后我们上美术课,上面有几座有点儿瘦骨嶙峋的山,我就会想到有人在哭。”

*******

“啊,原来,上课发呆还能提高想象力啊。”阿飞心想,早知道我当初上课时就不要睡觉,不要跟同桌说话,把时间都用在发呆上面,说不定现在还能写剧本。

“没觉得这叫想象力,同样的一个东西,有的人会想到是这个,有的人就会认为是那个。像故事的,有的人会编成故事,也有可能是一个个的形象。有的人看见什么,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有。也有的人,会什么都反应不到,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看见了跟没看见的人,做事情一般都比较专一。”

“那,编成故事的人,一般都无法集中精力喽。”

“还不是分数搞的鬼。你物理十八分、数学六分、化学三十几分的时候笑不笑得出来。当然就会用发呆的方法逃避现实了。”

“哦,我明白了,你做事情喜欢逃避。”只要一想到自己还是个杀手,阿飞自己也会下意识地用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

“逃避,也是一种等待的过程。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喜欢的人,就没有一个有一分钟真正喜欢我的。两次考试之间的这段时间,我选择用发呆的方法暂时逃避一切。如果是情感问题,老爸说,基本上,我喜欢的人都没有跟我真正接触过。习惯了暗恋。再加上中学时成绩不理想,我会一直逃避。我小学班主任也说,所有原因都是因为我不够努力,但是,你相不相信天分这种东西,我从小就学不会数学。妈妈拿糖哄我,让我练习数数,我就是不明白。小学三年级时,期末考试数学还得了七十多分。”

“嘿嘿,原来你小学时学习成绩就不好。”阿飞给我打了一个坏笑的表情。

“才不是呢,我四年级学习中上等,五年级上学期前十名,下学期前五名。而且,我小学六年从来没抄过作业,唯一的一次作弊是一次体育笔试。”

“你会不会太固执了?”如此固执的阿飞,在学习问题上也不会这么坚持。

“家长没教啊,也没什么朋友,不懂得用作弊的方式赢得胜利。后来,成绩一直不理想,特别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抄。将来如果我有了孩子,也不会让他从小就学那些作弊的招数,因为学会了作弊,就会有依赖感,不抄不行。会爱吹牛,把谎话说久了自己也会相信。这样,再考试的时候,就会认为自己原先的那道题是会的,因为抄多了就记不住自己哪道题不会。”

“可是,这样能获得更高的分数啊。”阿飞觉得,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学习,是一种责任,不管有多不愿意都得去接受它。尤其现在我写作,如果选择用别人的思想来代替我的,那我就没把它当成是一生的事业。”

“你会写多久?”阿飞对我的话有点儿

嗤之以鼻。

“竺可桢不是临死前一个星期还在做天文记录么?我会比他更久,有可能是咽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当然,这最后一本书肯定会在我死后才出。我觉得这会有很大的意义,起码,可以跟人分享我在临死前的状态,分享我的心情。肯定会有乐观和悲观的两种情绪,但是,我相信会比现在的作品更深刻,体验更完全。可能,我废话太多了,还是继续跟你讲这个故事吧。我离题太远了。”

“这样的人,会被别人看成是迂腐。”我当然知道,阿飞指的是作弊的事情。

“不会啊,我大学时就作过弊。不过,从上学到现在,一直到本科毕业,我作弊的次数应该不会超过十根手指。长大了再作弊,是因为长大了,学日语跟我写作没关系。我要是找一个日本帅哥,那可能还会有点儿帮助,要不然,也就那么回事儿。有点儿功利化。”

“你会喜欢日本帅哥?”阿飞咳了一下,又重新泡了一杯咖啡。

“看日剧的时候喜欢,我最喜欢柯南。有一段时间希望我未来老公就像柯南那样,不过他太矮了。”

“小女生。”阿飞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女孩儿身上耽误功夫有些不值得。

“不是小女生,是我喜欢过的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因为没素质让我看不起的。而且,你难道不喜欢柯南那样有智慧、有思想的人作为另一半么?”哦,原来是这样。阿飞稍稍松了口气。

“那,废话这么多的我开始讲我自己的故事了。”

“废话并不算多的凝,开始讲吧。我有点儿等不及了。”

35

这样的我,带着班主任的轻视和厌恶,从一开始就夹带着一种恐惧和不安。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了同类A。A坐在第一排的特座上,像我刚上初中时一样,下课的时候趴在桌子上,不和周围的人聊天。第一次吸引我的,就是这种感觉,没觉得A是个帅哥,只是觉得,他是同类。

面对同类,我一般会暗中观察。我同桌最好的女朋友就跟她装纯,跟他说:“大帅哥,世界上最帅最帅的大帅哥啦!”其实他没这么帅,即便这样,听了女孩儿的话还是会很高兴。

我的同桌跟那个女孩儿找A要了照片,全班都看了,只有我没有看。我一找同桌要,她就用上课作借口,可是她上课时会跟身后的水瓶说话。有一次,同桌还故意气我,说,A学校的女生个个儿都是大美女。

我更觉得奇怪了,A上课时,只要一有人回答问题他就会回头,但是,他们自己那组的人,他就不会把这种“好奇心”表现出来。根据角度,我判断A喜欢的人,就在我、我同桌,和喊A大帅哥的女生中间。A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掩饰自己想看这个女生的事实。

我做事很小心,担心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次放学,A藏在卡车后面,我刚骑上车,A的哥儿们就喊A的名字,他那会儿就像个家庭妇女似的笑,然后,我刚走,A跟哥儿们就走了。

2000年中秋节的那个星期,在通往军训场地的长途车上,A故意坐在我旁边隔一个的位置上,还故意往我旁边放了一个破足球。只有我跟A的那帮哥儿们知道,这又是一种“挑逗”的方式。

“你怎么知道那是种挑逗,又没有言语或者肢体上的交流?”

“就在前三排女生讨论A长得有多帅的一分钟之后,我问同桌自己是长得特丑么,她说了句‘是’。也是跟A有关。”

“哪有你这样问的,不是明摆着让她这么回答么。”

“那你再继续听下去,是关于那个喊A大帅哥的小胖子的。她那时比我漂亮,五官不错。”

我同桌问她要不要跟我坐在一起,小胖子非常厌恶地朝我白了一眼。但是,四小时之后,她就装着跟我成了“好朋友”,找借口接近我。

“你知道,天蝎座是很在乎朋友的。尤其,她是我上高中以来的第二个朋友。我们两个顿顿饭一起吃,都是她主动的。军训倒数第二天,她本来想拉我去训练场玩儿,老师怕我们心散不让去,然后小胖子就拉我去洗手间。你知道女生一向都这样,我因为女性朋友不多,还真不太明白,女人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联络感情。”

“所以,她跟你做朋友完全是伪装?那又怎么会跟A扯上了关系?”

*******

“因为,A从军训第一天,就在吃完饭的时候走在我前面,伪装成‘偶遇’的样子回头看我一眼,除了最后一天,他这样是为了让我想他。而我那会儿自理能力特别差,不会刷饭盒,饭都馊了,又不愿意让别人问,就只吃一口,完了把饭全倒了,好歹冲冲饭盒,马上闪人。他这样也能连着几天‘偶遇’,你说概率是多少?”

“这样看来,A也是花过一番功夫的。不过,表现的形式确实有些奇怪。”

“对啊,所以,小胖子为了让A注意她,才故意跟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参观农家院儿的,她拉着我的手,蹦蹦跳跳地装着活泼可爱,连跟她最好的我同桌都没跟她一起走。因为,小胖子知道,A一定会跟我们参观同一间农舍。然后,A果真这样做了,还像之前那样,只回一下头暗示我。”

“你恨A,是因为小胖子跟你做朋友,是在利用你?”阿飞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可这也不至于恨啊。”

“你说的没错,仅仅是这样,恨这个字太过沉重了。我接着往下讲。”

小胖子是从讨厌我、翻白眼,四个小时就伪装成了我的朋友。军训进行了五天,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星期一,我们第一天恢复正常上课。大课间学生们要去操场上做操,小胖子问我:“你怎么就一个人?跟我们一起吧。”然后,我就听她们四个矮个儿女生不带名姓地议论A长得帅,就是个子太矮了。

“我还是觉得,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人,女生这点就是麻烦。”阿飞又开始发表议论了,“不过,讲这个也没什么啊。”

“议论这句话是在星期一,小胖子还会让我跟她们一起聊天。”

星期三,我同桌和小胖子偷看了A的本儿,里面有一段儿不带名姓地暗示A看上了我。小胖子就在那儿坏笑。第二周的星期一,我刚在外面吃完午饭,推门进教室,班里没什么人,小胖子就问我同桌有没有塑料袋,同桌问她要塑料袋干什么,小胖子说了三个字:“我想吐。”

“你知道,她指的是,她看到我,她想吐。”

“我知道,女生争宠吃醋,常有的事儿,电视剧不是也流行讲这个么。香港TVB的。”作为一个帅哥,阿飞当然相信我所讲的事实。

“就这样,她再也不伪装着和我做朋友聊天了。那会儿我看了她日记的第一句话,知道她喜欢A很痛苦,朋友们都知道这个,都劝她,可是她就是忘不了,会痛。我还傻傻地喜欢小胖子,找她要照片,她给了我一张一寸的,后来老师让交一寸的,她找我要走了,因为我知道,她连一寸的都不愿意给我。但是,高中三年我从来没怨过她,就为了这句日记,我这样做的理由就像那句歌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阿飞静静地看着屏幕,一面低下头去研究他的剧本,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的话,因为毕竟自己不是当事人。

我于是又继续敲击着键盘:小胖子很聪明,考试时,她跟A在一个考场,为了不让A知道我家住在哪里,考试以前提前找我借了一包面纸,考完试再还给我。这样,她就知道我几点考完试,可以等我下楼之后,立刻撒娇缠着A不让他下楼。

高一下学期,我开始聊QQ,问小胖子QQ号是多少,她故意当着我的面打趣水瓶,问他他QQ是多少。水瓶当然知道小胖子这样做是在表示对我的厌恶,他没有给,小胖子后来坏笑着给了我一个空号。我当时不懂,上线时加了她几次好友都不成功才知道的。

阿飞皱着眉,用双手托了一下头,觉得眼睛有些累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向我解释这件事情。因为他本身也厌恶这样的女人,如果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情敌”,他不管多喜欢这个女人也会选择放弃。

“我后来还会传纸条给小胖子,问她去哪里吃饭,她每次都会告诉我自己不会选择的地方,然后,我就会在自己吃饭的地方遇到她。看来,她是真的为了一个男人厌恶我到了极点。她的事情讲完了,下面我跟你讲下一个。不全是争宠的故事,但是,结果都跟A有关。如果你有过坐在厕所马桶上放声大哭的经验,或者为了一件事情,一直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你就会明白A欠我多少债。”

“伤害,是时间可以弥补的。”阿飞喝了一口咖啡,把整个身子靠在软软的椅背上。他像我一样,习惯翘着二郎腿思考问题。

36

“有一个女孩儿,第一个主动提出要做我的朋友。她说,你太内向,我们都不敢跟你说话。她当时说这话时很真诚,我现在要讲的是她当时的好朋友,因为她高中时家里欠了26万,暂时叫她26好了。”

26很仇恨像我这样从小家境宽裕的女孩儿,也讨厌谈恋爱的。她家里干保险,把拉来的保险单多数都算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她父亲再去投资别的生意。很不幸,钱全赔了。于是,就像积雪球那样越滚越大。

“干保险还有这样的?”阿飞是明星,当然对保险或是房产、股票方面的事情比较感兴趣。

“所以,一定要找可靠的人。像我们家,都是在营业部签的合同,不太会通过私人的关系。因为,有时候打官司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跟熟人发生金钱上的纠葛,拉不下那个脸。钱这东西,有时候挺俗的。”

“可是,你没有钱吃什么?”

“我是说,会破坏人的感情。21世纪的人会很现实,还是那句话,人家给我介绍男朋友,有的一看我家庭条件就想见面,有的一看我还在上学就干脆连见都不见,还有的觉得写文章收入不稳定不同意见面。我暗恋了好几年的一个男生就是,一听谈恋爱就脸红。人家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他就说喜欢收入稳定,家庭条件好、有学历的。”

“这种事情,很平常啊。”

“那你说,他找老婆是喜欢这个人,还是喜欢这个人的条件?任何女生,不管长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这个,的确是有点儿问题。不过,一提谈恋爱就脸红的,应该是处女座。我认识一个处女座,换朋友换的比谁都勤,但还是每次一提到这个问题就会脸红。”

“我还是继续讲这个26吧,因为时间的原因,我不可能把这个问题提的很深刻,不然就又跑题了。1978年在邓小平的带领下,中国大陆开始了改革开放。有的人成了大款,失败的还是多数。像26的家,就是放弃一份稳定工作下海失败,成了下岗工人。89年,我爸的一个朋友去海南,我爸也想去,当时我妈就告诉他别去,现在,他还是警察。会觉得,很幸运,那时我还小,但是,也担心爸爸去了外地,会穷得凑不齐回家的车费,病倒在外面,也会担心他发了财被人怎么样。我们俩平时就像哥儿们一样,什么话都会说,真的,很庆幸他从小到大一直陪在我身边,而不是选择经商。”

“我也觉得,经商的风险太大,韩国裴勇俊炒股票还赔了那么多,普通人还会以为明星有什么内幕消息。有的时候,内幕会很准,也有时候,依靠非法手段公司会被制裁。而且,像股票这种东西,太耽误时间。”因为阿飞讲这些话是在2006年,他还不知道2008、2009年世界性的经济危机,不知道美国雷曼兄弟垮台,还有五粮液瞒税、做假账、恶意操纵股票的事情。

*******

“继续讲26的故事好吗?那是军训后的第三个星期,换座之后,我跟26挨着。星期一那天,A站在后面,不带名姓地跟哥儿们嚷嚷,要给我递信。”

“他最后把情书给你了吗?”

“没有,我大学时写信给了A的同桌,一直喜欢到现在的那个人就是他那同桌。他长得不是很帅,脸黄黄的,有点儿姚明跟李宇春的脸型,但是会觉得特别。我还记得,那时,自己一共给他写了十三封没有写完的信,有的很短,才几句。给他寄的那封很长,七页,而且每一页都是超长版的。我平时一直都用电脑,写字很难看,跟男孩儿似的,可是,那封信写了一夜,当时构思了三遍。”

“他看了肯定特感动?”当然,阿飞也被类似于这样的事件感动过。

“他喜欢的不是我,一个三十五岁以前不谈恋爱的人。”

“演员一般都这么说。”阿飞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觉得奇怪,三十五岁以前不结婚就好了,干嘛不谈恋爱呢。

“他想提到副团,在部队。我觉得,喜欢,存在心里就好了。两个人真到了一起,只有我喜欢他,他这辈子就没喜欢过女生。我觉得,一个决心守青海的军人很伟大,但是,爱一个伟大男人的女人必须要很平凡。我们两个人的理想不一样,我觉得爱写作也是一种爱国的表现,可以宣传先进思想,但是,让我去青海,一个整天都窝在家里的人,到那儿就得死。死了,就没有事业跟理想。而且,我这样的性格也不适合当平凡的女人,也不觉得女人的宿命就是为了一个男人洗衣服做饭,每天等着他回家。知道他一定会在这个时间回来是最痛苦的,还不如他天天不回来,日子久了会习惯。可能,他想要的太平凡,也不会喜欢一个决心一辈子写作的人。作家、写手,听起来很让人羡慕,但是,我会担心两个人的距离会越拉越远。”

“爱情本来就是很平凡的啊,你不能要求每一段爱情都像琼瑶小说一样不平凡。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我并没有说,爱情是浪漫,浪漫只是偶尔的点缀品,生活不可能天天浪漫。可是,你能想象我非常喜欢一个人,想要去跟他亲近时,他能做的只是红着脸害羞,或者当着别人面儿只能笑着给我一句‘别贫气’吗?”

“婚姻,不是拿来疯狂一辈子的,小妹妹。”阿飞这会儿又觉得我幼稚了。

*******

“我知道啊,再帅的帅哥看久了也会觉得是一种习惯,凡是疯狂的爱情都不会持续很久。我喜欢这个人,也是因为喜欢久了,习惯了,但是因为一直没有表白,经过长时间的酝酿才会一下子爆发。我比较喜欢习惯了的。”

“长情,很好啊。”不只是阿飞,一般人都会因为两个人在一起久了,为了一种习惯而保持着恋爱关系。

“我会同时喜欢几个人,因为我喜欢的没人真正喜欢我,所以无所谓。我总不可能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为一个不喜欢我的人浪费一辈子光阴吧。对于这个人,我想要的,只是希望几十年之后,我能够让他佩服、让他仰望。而他需要的,则是一个没有太多思想,性格比较随和开朗的平凡女人,不需要有事业,只要收入稳定就可以了,他需要的是钱,不是心灵上的契合。他可能会觉得,我写作很累,或者处在低潮的时候,一个人,关着灯,或者灯光很昏暗,然后他走过来,就会想要跟我说点儿什么。但是我已经很累了,他只要陪着我就好了,不需要说什么,甚至可能我一个人坐在那儿不需要他陪,我就坐在那儿发呆。他不会懂我,可能还不如哇哇乱叫的二百五给人提神儿。”

“我明白,那种感觉。”阿飞也觉得,从帅哥的角度考虑,寻找一个这样的女人比较容易,寻找一个这样的男人是件困难的事情。

“所以,会喜欢跟他性格相似的人,因为只是一种习惯。再为另一个人动心的时候,就不是因为他了,而是因为习惯上会为这样的人心动,被同样的人所吸引。我想要的爱情,应该也是稳定专一的吧,写作,就是为了不断超越,不会为了钱去写剧本或者是别的影响小说创作的东西,下一部会超越这一部,下下部会超越下一部。在这个永远超越的过程中,我还想要挖掘更深的东西,根本没有时间在感情上耽误功夫。谈恋爱可能会费神费精力,但是日子久了就不想这样了。当然,我也不可能选择一个太有深度有内涵的人,两个人整天讨论思想问题会吵架,比如说哲学,或者文学。我老妈就看不懂我写的每篇文章,但是她还是让我跟老爸过得很幸福,生活平淡是一种享受。”

“那你为什么不选择跟他的那种平淡。”阿飞觉得我的话有点儿自相矛盾。

“因为我不想所有人里最平凡的那一个,我不知道自己除了写作到底有什么值得男人爱的地方。一个准备写到最后一口气的人,怎么可能找一个一辈子没什么高要求的男人。”

“所以,你还是在乎金钱。或者,你藐视平凡。”

“写作的最高境界就是描写平凡,而戏剧之中最大的悲剧就是无奈,每一段伟大的爱情都有平凡的因素,每一个平凡人的爱情都很伟大。这些都是普通人的东西,等到将来我的技巧娴熟一定都会写到。我要强调的是,他会努力,会拼搏,把心思全都放在事业上,但是,他永远不会了解‘超越’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可能,我这样讲你会越来越不明白,我不太会解释。那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好了,继续回到26的问题上。”看了我的这些话,阿飞依然有点儿半明白半糊涂的感觉,爱情跟事业完全割裂,也没有怎样啊。最起码,这种爱情比较纯粹。尤其,是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不要做工作狂的好,很多商场上的女强人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当然,阿飞也考虑到,下决心做女强人的作家,和商人是不同的,最起码,作家的生活自由,时间安排充裕,还能长时间待在家里。

37

16岁,2000年秋天,中秋节后第三个星期一。当A第一次提出要给我递信的时候,化学老师决定在多功能厅上课。因为座位可以随意调换,我同桌跟自己的好朋友小胖子坐在了一起。26跟我坐在一起,她旁边是她的同桌。

26突然问我:“我有个小学同学,人挺老实的,初中跟你一个学校。她说你初中花钱让男生给你写情书,特坏,特狠,特阴,总给别人使坏。你要是没这么做过,别人干嘛这么说你,别人干嘛不说别人非说你。”后来,26在上大学时,又分别单独跟其他女生说过,骗其他女生“你小学同学说你如何如何”。

“以这样的方式博得别人的信任,或者跟人说,‘她们都跟你不好,如何如何不喜欢你,只有我是跟你最好的’,这样的人,往往就是心眼儿最不好的朋友。可能我看上去比较小,84年出生,说我是91年生的也有人信。基本上,这话可能有点儿自我夸耀,我觉得自己像是白纸下面盖着的是冰山,第一眼看上去单纯,特别容易诱惑;有的人掀开十页白纸,觉得淡而无味,就干脆放弃;能够有毅力掀开第一百张纸的人,那绝对是我的真朋友,但是,他们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那要多少张纸才能看透你?”阿飞微笑着问我。

“因为我比较特别,多重极端矛盾性格融为一体,每次都能写出连我爸都出乎意料的事情,偶尔还会讲出别人想不到的话。可能所有人都会觉得我很怪,所以,我应该是一万张纸,甚至更多张纸,也永远不可能完全看透的家伙。”

“你也太……把你自己看太高了吧。”阿飞一面笑一面把剩下的半杯咖啡喝下去。

“不是高,不是指写作。是每一秒钟都有千万种可能。”

阿飞继续笑着:“每一秒钟都有千万种可能,说得好。不过要是再加上‘飞跃无限,极限便是没有终点’,就成了运动品广告了。不知道这广告是由刘翔来做还是让姚明去做?”谁都知道刘翔04年世界冠军的事情,当时我们聊天是在2006年,虽然是过时新闻,依然会觉得很热门,因为全国都在准备08年的奥运会。

“我喜欢姚明,他非常有气质,公众形象也很完美。不跟你嫌扯了,我接着讲。”

2000年的那个星期一,A的哥儿们从纸篓里捡起来一团撕碎了的纸,上面用铅笔记录着我跟26传条的内容,因为我说自己想一辈子一个人,A的哥儿们开玩笑说“他有点儿不正常。”后来,A的哥儿们开始取笑我,每次看到我的时候,都会喊一声“A,回头。”A就会回过头去,很没素质地嘿嘿笑两声。

“我恨他,觉得是他让我受到了男生的关注。那时候,我并不想受到关注,是一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你知道那种被所有人月兑光衣服在大街上狂奔又找不到路的感觉吗?我的心情就是那样。”

“我知道,低调嘛,你觉得他们像狗仔队。”阿飞笑了,他没想到普通人也会有《TV三贱客》的遭遇,后来那个节目不拍了,一般观众才知道里面那个偷拍栏目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情景再现,有些所谓的真实人物还是用的临时演员,为了加强戏剧性效果,情节也篡改了。

*******

“被全班男生,从一楼一直排到二楼,所有人都在笑。就像《斗鱼》里面郭品超演的于皓带着哥儿们,在窗户外面明目张胆地‘偷看’安以轩扮演的小燕子。楼道里没有一个人,所有男生像看动物园里的动物那样,看我一个人洗手,从水池一直排到二楼我们上课的那间教室。而A,却躲在距离我最远的位置上。”

“他永远也不可能给你写信,而等待你的却是无止境的等待。”

“就是那种感觉,如果A不说要给我递信,26不一定会讲那样的话,弄得捡到纸条的男生都那么笑我。你知道被自己喜欢的男生,被他和最铁的哥儿们一起笑话的感觉吗?就从那次洗手开始。我觉得好可怕,我不敢承受那样的喜欢。”听我这样说,阿飞似乎有点儿明白了,很多明星的恋爱都是“见光死”,曝光的那一天也就意味着终结。有的人甚至会选择用伪分手、暗交往的方式来躲避媒体。但是,明星这样是因为自己是那样的职业,而凝却是个平凡的、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儿。

“被帅哥喜欢,很丢脸。会被人笑,被人指指点点。高一坐他前后座的三个女生,高二高三都一直跟我在一个班里,可是,却给我指桑骂槐了两年,几乎每天。她们当中有一个三年都跟A前后座的女生,还经常跟外班和初中部的女生说我的坏话。”

“我……”阿飞这下子真不知道该跟我说什么了。略微思索了片刻,他回应道:“有些女生的确很麻烦,你要怨,可以怨她们,干嘛去恨自己喜欢的人?”

“这是我要讲的最后一个人,我高一的同桌。你还有兴趣听么,我不会讲很长。”

同桌曾经当着A的面,替A问我三次,问我喜欢不喜欢A。我跟她说,自己只喜欢看得起我的男生,因为知道自己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淡而无味,才会厌恶那些看不到我亮点的人。

后来,我跟同桌说了自己喜欢A,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跟她说。同桌立刻告诉我,A跟女友正在热恋之中。这是一件爆炸性新闻,我以前从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女朋友的事情。

“你一定,特别受伤吧?受了伤,会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不想再跟他接触。”阿飞这样问我。

三天之后,同桌跟我说,A已经跟女友分手了。她之所以这样讲,是为了拖延时间,帮A介绍新女朋友,这样,自己就能借着这个机会跟A约会,顺便促进一下感情。

这会儿,阿飞已经觉得有点儿累了,他扭了扭颈椎,又用手稍稍按摩了一下。

“后来,同桌又讲了A如何讨厌我的事情。我都当了真,受了伤。从我知道自己喜欢A的那一天,每一天,都在用刀子扎着我的心。A每节课还是会让他同桌帮忙盯梢,偶尔还会有不带名姓的挑逗言语。放学的时候,还是会让三个哥儿们坐在车上等我出校门,自己则永远藏在暗处,我刚骑上车就会在我前面回一下头,用‘哼哼’的微笑暗示我他喜欢我。他觉得逗我这样单纯的女孩儿,却永远不说喜欢很满足。而我的同桌,从分文理班第一天起,就不再理我,还跟她最铁的哥儿们水瓶一起带头给我起哄。”

阿飞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想,我明白零为什么要让水瓶当杀手了。”

“你不是零?”我立刻提高了警觉,会有谁在占用零的QQ?

“我是醉斩魂,零有事,让我帮他上线。很抱歉骗了你。”

还好,你也是我的朋友。我长出了一口气。“那你能帮我吗?”

“很抱歉,我不能帮你杀他。”紧接着,不管我再说什么,醉斩魂都不再回应。他直接拔掉了电脑插头,坐在椅子上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干脆把手机也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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