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仍然阳光明媚,仍然温暖如春。我应赵冬山的邀请,来到冷梦的家里。在我的记忆中,这里与许多年前一样,没有变化。屋瓦一样的黑,木头柱子一样陈旧,就连那炉火前,窗上挂着的蓝色花布也没有换过,只是它比以前更旧,更脏,更布满了灰尘。
冷梦的家是一个特殊的家。许多年之前,我常来玩的时候,冷梦的姐姐和两个哥哥都还在家里。在冷梦上中学之后,他们便一个个外出,去到了沿海的城市打工挣钱了。三年多之前,当冷梦也“远走高飞”,到北京上学之后,这里便成了一个特殊的“三口之家”了:除了冷梦的父母之外,还有冷梦的叔叔。
对于这个“三口之家”形成的历史,我还存留着模糊的记忆。冷梦的父亲是个憨厚的农民,很早便结婚了。后来当冷梦的爷爷女乃女乃去世之后,冷梦的叔叔自然便跟着兄嫂一起过了。那时候的农村,经济地位上的门当户对仍然是找对象最重要的标准。冷梦憨厚的父亲自然不可能在改革开放的大时代中抓回大把大把的金子,所以他们从来便一贫如洗。而兄弟又在一次上山砍此时折了腿,于是久久都没有碰到合适的姻缘。在冷梦出世之前很久,种种传闻便开始从这个特殊的家庭里传出。甚至有人说,冷梦的哥哥无论从长相和气质上都更像他的叔叔。当冷梦出世之后,冷梦的长相似乎更印证了种种传闻了。对于所有的传闻,对于人们或出于玩笑或不怀好意的追问,老冷都是嘿嘿地笑着,似乎对什么都不知道,对什么都在关心。甚至他自己也显出大觉好玩的样子来。
冷梦的母亲和叔叔在屋里火炉旁坐着,默默无语,更显出无比的悲伤。我走出屋外,赵冬山正站在牛圈尽头的石头上望着远方。
牛圈往里是猪圈,冷梦与父亲正并排站在猪圈门处,隔着圈门的木板,兴致勃勃地向里面张望着。
我跨步走了过去,站在冷梦的旁边,便看见了里面那两头肥头大耳的白毛猪,正同样兴致勃勃地抢着进食。我看见了冷梦的父亲,他日渐苍老的脸上仍然挂着那与生俱来的笑容,显出一丝憨厚,一丝坦然。冷梦的视线则跟着那猪嘴啄食的节奏,上下不停地移动着。
转眼春节便过去了,河边的柳树发出新芽,又将新芽舒展开来,变成了绿色的细长的叶子。这细长的叶子慢慢长长长大,慢慢挂满了满河边的柳枝,慢慢将整个世界,装点成了一片清新的绿色,越来越浓郁,越来越清脆欲滴。四周空旷的原野里,人们也纷纷走上田地,开始又一轮全新的生活。
冷梦的母亲和“叔叔”也开始下到田地,开始了他们新一季节的耕种了。冷梦的父亲便常常牵着牛儿,慢慢出现在小路旁,河流边,以及那些长满野草的小山坡上。他粗糙的手中紧握着绳子,他迟缓的眼睛看着牛儿,看着野草,看着这个他已经看了近六十年的世界,似乎仍然显得茫然。但他迟缓的眼睛里,似乎永远带着一种深深的笑意,只是没有人知道,在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双眼睛里,还有什么可笑的事情。
他的身后紧跟着那头老牛,老牛身后跟着冷梦。当老牛吃完身边的草,便挤着父亲的脚后跟,父亲便往前挪动一步,牛脚于是也跟着向前,继续吃着这一步的地上的青草。牛儿向前移动之后,冷梦也跟着向前迈进一步,保持了与牛儿的距离。
春天缓缓地前来,那绿化着的世界疯狂地绿化着,不可阻挡。亮丽的朝阳翻过山顶,穿过云层,用温暖的霞光将这个世界照得无比温暖。四周山花烂漫,在红色桃花和黄色油菜花的交相辉映中,显得五彩缤纷。父亲仍然牵着牛儿,冷梦仍然跟着牛儿,走在那小路旁,走在那小河边,终于又走到了那一片青草地,那一片桃林里。
父亲牵着牛儿已去得远了,冷梦却没有跟上他们的步伐。冷梦在桃树下站住,看着那鲜艳的桃花。朝阳斜斜地照过来,将粉红色桃花照得更加艳丽,将花上的露水照得更加晶莹剔透了。晶莹的露水从花片上缓缓滚落,重重地滴在了冷梦的手上。滴湿了冷梦的手,也滴湿了冷梦的衣服。冷梦惊奇地转移着视线,惊奇地看着那红红的手背。
冷梦缓缓地伸出左手,配合着右手拉开裤子的拉锁,轻巧地掏出长长的JIJI。晶莹如珍珠,雪白如瀑布的液体便开始从那长长的,圆圆的,饱满的,温暖的JIJI里劲射而出。
斜阳的光芒照在粉红的花片上,通过那滚圆的露珠刺进了冷梦的眼睛,让冷梦感到有些晕眩。冷梦再转移着视线,又看到了那粉红的花片,和那花片上五彩缤纷的露珠。
露珠如同珍珠,它将美丽的霞光聚集起来,在中央聚焦成一个彩色的光点,慢慢闪烁着,将那金色的光芒四射而去,显得五彩斑斓。露珠闪烁着斑斓的光辉,也在那闪烁中摇摇欲坠。几经晃动之后,它终于义无反顾地向下滚去了。冷梦的视线随着那露珠,滴落在那温暖的JIJI上。
冷梦望着那滴成碎片的露珠,静静地陷入沉思。他伸出手,向那露珠滴落处模去……冷梦没有模到那五彩斑斓的露珠,却模到了那潮湿温暖,滴成碎片的露水。这神奇的触模让冷梦的身体起了一阵痉挛,冷梦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痛快之感……冷梦继续着,加快着触模的动作……在那短暂的时光之中,冷梦在眼睛里,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光芒将那滴成碎片的水滴重新拾起,让它重新聚合,重新回到那花片上。在缤纷的色彩里,重新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