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茜上英语课会上到很晚,这冷梦早就知道。
晚上冷梦没有给冯茜打电话。冷梦在教室学了一会英语,看了一会小说月报,然后回到寝室,拿出那个日记本记下了当日的心历。
晚上冷梦躺在床上,肚子依然开始隐隐作痛,但过了不久便好些了,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由于五一放了一段时间,学习上要做的事情就比往常多了些,再加上实在吃不准冯茜心里的想法,冷梦也短暂失去了约冯茜的动力和理由了。
转眼到了周六,这天是冷梦十八岁生日。冷梦早上依计划到北肯湖边的林荫处朗读了一人小时左右的散文。今天他读的是《江南,我回来了》,这让他想到了阔别已久的南方,不仅徒增几多感慨,甚至几乎就要流下泪来。
读完散文,冷梦又校园里逛了一圈,然后吃了中午饭回到寝室稍作休息,便抱着篮球到球场去了。
冷梦仍然打算一个人过自己的生日。
冷梦从来都是一个人过着自己的生日。
小时候,生在农村的父母和叔叔从来没有给他过过生日。读中学之后,冷梦从母亲的口中知道了自己的生日,那是阴历的四月初一。后来冷梦学会了阴阳历的对照,便查出了如果用阳历计算,自己的生日是在五月十六号。于是从那时开始,每到五月的这一天,冷梦都会拒绝掉所有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单独在一起。而在这一天中,他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写一则日记,因为他觉得,在这一天,他的生命,他的青春年华便又过去一年了。
直到上了高三,他与小马和赵冬山住在一起之后,他们在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生日,于是那年的五月十六,小马与赵冬山相约到街上买了很丰富的菜肴,还为他做了一个蛋糕。虽然蛋糕很小,但那可是冷梦有生以来,第一次吃自己的生日蛋糕了。
冷梦逃出回忆,到了篮球场上,开始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已是五月中旬,北京的气温已逐渐升高,冷梦穿着那件陈旧的短袖T恤,权当球衣。虽然几乎每个场地都有人占据,但人并不太多。冷梦所在的这个球场便只有他一个人。他觉得自己投得累了,跑得累了,跳得累了,便自己将皮球从胯下或左右慢慢拍着,然后从三分线开始运球上篮,在接近篮框处双脚离地高高跃起,要将皮球也重重地砸进篮框。但篮球在接近篮框外沿的时候便被弹了回来。
冷梦于是将皮球放下,到三分线处开始助跑,然后到篮框下起跳,冷梦的单手与篮圈仍然有一定的距离。
冷梦只有一米七,那高高在上的篮框,对于冷梦的手来说,这辈子恐怕都是遥不可及的梦了。
冷梦仍然跑着跳着,人越来越多,冷梦所在的球场也站了好些人了。后来他们开始分批,四人一组进行对抗。冷梦在外线投着,手感很好。
人越来越多,冷梦在球场边的人丛中赫然发现了那两个熟悉的面孔:赵冬山和小马!他们不知何时从何处钻了出来,正欢乐地看着他!
冷梦于是也欢乐着向他们走去,他们却挥着手拒绝:“你接着玩,接着玩。”
冷梦没有也拒绝,冷梦走向了他们:“我操,我都来了两个多小时,玩够了。”
赵冬山:“我操,你也会说‘操’的啊。”
冷梦也笑了。
冷梦收了篮球,他们于是欢乐着走回寝室。小马仍然很少言语,冷梦也不知说什么,只傻傻地笑着,听着赵冬山说着关于北京关于校园里关于爱恨情仇的种种见闻。
一个周转眼过去,冷梦已将生日之事丢在一边了。又到周五,闲来无事,冷梦又开始思念着冯茜,这个人,和她的名字,还有她那美丽的眼睛。每每想到那一双眼睛,他总会在心里觉出一种清纯,一种一往无前的力量来。
周五晚,冷梦携着书来到理教213,那里没有课,没有讲座,再加上又是接近周末的一天,里面竟空无一人。冷梦走进教室,将英语书放进桌箱,再慢慢将《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读》在桌上铺展开来。
教室外隐隐传来隆隆车声和学生此起彼伏的那被遮住了的喧哗,这车声来自马路上,这喧哗来自校园里。
冷梦开始看着庄子,看着李商隐,看着短命的王勃。时光远去千年,冷梦偶尔却会觉出自己似与他们在一起。每每这样的时候,冷梦在心里总会觉出一种忧伤。这忧伤似乎很浅很浅,又似乎很深很深。在这样的忧伤之中,冯茜那清纯的眼睛和美丽的容颜总会浮现眼前,最后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不知何时,冷梦又在无意中拿到了笔,在《无题》的后面无意地写下了两个字:冯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