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自己换了个新环境可能会睡不惯,没想到我这一夜竟然睡得非常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我一睁开眼,就发现喜珠低着头坐在我的床沿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几点了?”我直觉地问,喜珠惊讶地“咦”了一声,眼神中满是疑惑,我这才想起古代是不以二十四小时计时的,连忙改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辰时了,我的大小姐。”喜珠笑着揶输我,“你昨晚做贼去了,睡这么迟?”
“昨晚特别犯困,所以就多睡了一会儿。”子丑寅卯……已午未申……我心里正计算着辰时大概是什么时间的当儿,一个略有些年长的男子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看见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走进我屋子来,我本能地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以免春光外泄,我正想喝问他是谁、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时,只见喜珠急急地走到来人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
“奴婢喜珠见过钱谙达。”
原来是个太监!而且似乎来头不小,我连忙也摆出一脸的敬畏神情,定定地望着他那光洁得有些诡异的下巴。
“哟!仙萝姑娘可是大好了。”这个太监居然跟我同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虽然他的嗓音比胤禵的公鸭嗓还可笑,但是我却一点笑的心思也不敢有,因为这太监一双贼亮的眼睛正在我身上来回打量呢!“娘娘今儿个一早起来就念叨你,非得让咱家过来瞧瞧,咱家琢磨着仙萝姑娘这次伤得不轻,恐怕还得躺上个十天半月的,没曾想仙萝姑娘福大命大,只三四天功夫就能起身了,真是得天之幸啊!”
“奴婢让钱谙达费心了,请钱谙达代奴婢谢谢娘娘的关心和厚爱,顺便代奴婢向娘娘问个好,等奴婢身子骨好一些,再亲自向娘娘问安请罪。”脑子里收罗了半天的客气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这干巴巴的几句话了,我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露出马脚来才好啊!
“得,咱家一定把仙萝姑娘的话带到,仙萝姑娘只管安心养病,等好利索了再去娘娘那儿请安也不迟。”老太监冲我点点头,转身告辞,喜珠急忙巴巴地跟着送他出去。
后来我无意中从喜珠口中得知,这个老太监是长的管事太监,叫钱德来,我和喜珠虽然是德妃身边的贴身侍女,但也得听候他的差遣,这些老太监进宫久了,俨然就成了主子身边最忠实的哈巴狗,专会看人脸色,幸好我和他之间一直相安无事,加上平常德妃娘娘对我特别的疼爱,所以他对我还算客气,要不然以他往日的脾性断不会对我这么一个侍女和颜悦色。
钱德来一走,我在床上就再也躺不住了,德妃已经派人过来探视了,我再装病似乎就有些不识抬举了,一把掀起被子,我一骨碌下了床,眼睛四下一瞄,见墙角有个木架,上面搁着白色布巾和铜盆,我心想这大概就是洗脸用的东西了,于是我兴奋地把布巾放入铜盆里,然后端着铜盆就出去找洗脸用的水。
还没等我跨出门槛,春禾就端着洗漱用具走了过来,见我手里拿着铜盆,不由惊叫道:“仙萝姑娘,那个是洗脚用的盆子,使不得。”
我一听,顿时面上热烘烘的,有点挂不住,居然连最体己的物什都分不清了,光凭这一点就会让春禾对我起疑了吧?
“呃……我昨晚上一直脚麻子,过了大半夜才好,所以想用热水泡泡脚,活络活络经脉。”我赶紧纠正自己的低级错误。
“原来是这样。”春禾释然地笑了笑,接着有些埋怨地说,“姑娘身子才好些,泡脚的事吩咐奴婢一声就是了,干嘛还亲自起来张罗,来,姑娘先洗把脸,奴婢这就给姑娘打洗脚水来。”
我只好听从春禾的安排,进屋洗脸,侍候我洗脸完毕之后春禾又急匆匆地出去打了洗脚水来,接着扶我坐到灰鼠皮椅凳上,然后蹲来,我见她伸手要帮我月兑鞋,连忙收回自己的脚,不好意思地说:“春禾,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来好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奴婢笨手笨脚的,惹姑娘不高兴了?”春禾尴尬地站到一边,委屈地红了眼。
“没有,我只是不太习惯被人服侍罢了。”我没想到自己一句平平常常的话居然会让春禾这般难过,心里不觉有些纳闷,后来我才知道在宫里,象春禾一样的下等丫头是极可怜的,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主子的责罚,轻则罚跪,重则拖出去鞭打,所以她们活得小心,活得战战兢兢,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我都不敢想象将来在德妃身边我该如何自处!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奴婢不服侍姑娘服侍谁去呢?”春禾见我并没有嫌她做得不好的意思,这才露出释然的笑容来,当下不由分说地弯下腰,替我月兑下罗袜,帮我泡脚,顺带轻柔地按摩着我脚底的穴道,我心想,五星级服务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春禾或轻或重的足底按摩令我舒服得只想沉沉睡去,可是随即想到谒见德妃的事情,我的心头立时又如乌云压顶一样沉重。
“春禾,你的按摩技术真是不错,我现在已经舒服多了,你起来吧,顺便把擦脚布递给我。”我心想自己得尽快熟悉周遭环境才行,免得到时分不清东南西北,迷了路不要紧,就怕自己懵懵懂懂地进了什么皇家禁地。
春禾哪里肯让我动手,三下两下地帮我擦干脚,一转身就把那双令我恨得牙痒痒的花盆底给我套上了。
春禾自去收拾泡脚用物,而我趁着这个空当扶着椅凳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也怪,我居然就此站稳了。
这下我信心大增,扶着椅凳模索着走了几步,虽然不是很稳,但是我心里已经非常高兴了,心想这都得感谢我那望女成凤的妈妈呀,要不是小时候被妈妈逼着练了四年芭蕾舞,我哪里有这么好的领悟力和平衡能力?
等到春禾回转来,我已经能月兑离椅凳的支撑,慢慢地走动了,当然走路的姿态是绝无美感可言的,俨如醉酒般东倒西歪,看着让人捏一把冷汗。
“哎呀,仙萝姑娘,您身子还没复原呢,快坐下,还是让奴婢给您换一双绣鞋吧。”春禾见我随时要摔跤的模样,吓得小脸都白了,急忙过来搀扶我。
“不用,我觉着挺好的。”犹如攻克了某道难解的几何题,我兴奋地眉开眼笑,“来,扶我到外面走走。”
“仙萝姑娘,您行吗?”春禾担忧地望着我问。
“行,当然行。”我迫不及待地往外走去,春禾只好紧张兮兮地跟在我身边护着我,生怕我出什么紧急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