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皆是面色陡变,瞧这敌国公主称呼午陵的口吻,竟不像是初次相遇,而那惊喜的语气,反而有点像是……多年未见的旧识?
惊讶、疑惑、恐惧、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如渔网般交织在众人心头,于是,千予的话音刚落,便有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齐齐朝午陵扫来——难道说,这位德高望重的先朝元老竟会与汧国的人有勾结么?
而与众人相比,简苛对这点更在意得多——倘若千予真有午陵这般有威望的人做后台,恐怕她夺下羲王后之位的那天便指日可待了。
此时,帝喾星眸里的光也在微微闪烁——在他陷入神志不清的疯癫状态时,是午陵暗地派人护送他去世外避难,使他不至于被牵连进王子间的夺权厮杀,而在他出山放手逐鹿天下的时候,也是午陵第一个承认他的王权,为他浴血奋战扫荡乱军。他今日能坐在这位子上,除了有简苛与正奇两位得力助手外,午陵功不可没。他是冷酷,可还不至于昏庸地去怀疑午陵这为他出生入死的长辈兼功臣。
所以,他此刻不是如其他人一般紧盯着午陵的反应,反而悄无声息地侧过脸去,用他那敏锐的余光捕捉千予面上的异样,他现在沉思的,也不是午陵是否背叛了他,而是,千予这一声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师,可不是对谁都能轻易使用的词。
午陵果然是难得的勇士,即便被周围怀疑的目光包围,也仍是面不改色——他问心无愧,不需要改色。
“老师二字,老夫愧不敢当,不过公主竟然一眼便认出老夫的身份,真是让老夫感到荣幸得很。”望着千予,午陵淡淡笑着,与旁人的仇恨与戒备相比,他对她的态度平淡得多,既不热情,也不过于冷漠,或许这便是他的秉性,冷眼旁观局势,好好地维持着心里爱憎的天平,从不会轻易偏向任何一边。
此时千予早已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为某人带来麻烦,可她也冷静地悟出,眼下她没有时间后悔。
“午老师过谦了,”她不是没发现帝喾那紧盯的目光,却毫不惊慌,反而露出从容而恬美的笑容,“午老师智勇双全,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小女子一直都敬佩得很,如今见了面,若不能称呼上一句老师,小女子怎肯甘心。”
她这番顺势而成的话,说得是真情流露,落落大方,毫无扭捏作态之相,而听得这番话,众人不由得茅塞顿开——原来,是这样么?
只不过,却又不禁感叹,羡慕午陵的威名之盛,连敌国公主也不吝赞美。
同时,心底也在暗自惊讶,这敌国公主好生的气度——论起来,虽说攻陷汧国是帝喾的杰作,可若无午陵领兵留守羲国作为坚强后盾,断了汧国围魏救赵的念头,二国胜负不会决定得这般之快,所以按理,这公主见了午陵应该咬牙切齿才对,此刻竟还能大方地笑语称赞?
午陵的面色却并未因洗月兑嫌疑而释然,他依然面色平静,只是心底却在暗自思忖。
若他没有会错意的话,这敌国公主是在顺着他的话为他开月兑?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他——他这个双手沾了不少
汧国人的鲜血的敌人?
还是说,那美若姣花的笑容背后还藏着别的心思,或者,根本是想利用“功高盖主”这个忌讳来挑拨他与帝喾的关系?
可以她那双慧黠难掩的眼眸,既已跟在帝喾身边多日,便早该领教帝喾无双的能力,知道对方不会被这种小把戏蒙混了视听。
那么……她的用意到底是?
有趣,他已许久不曾遇上这般难解的题,便让他来看看她真正的心思吧。
午陵望着千予,矍铄的面上展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太久了,他的兴趣,已经沉淀得太久了,久得连他都快要忘了,上次被人提起兴趣的时候,
哦,是了,是那个……明明有着精良骨骼上课却总是走神的女女圭女圭。
也是,被眼前女子的王兄所杀死的人。
想起惨死的雾华,午陵那颗饱经沧桑的心不禁隐隐作痛,军人无情,但那毕竟……是他收过的最有灵气的徒弟。
“谢公主夸奖,”他淡淡道,一句话,便重新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重点,“那不知公主今日光临这天机殿,可是有何用意?”
“这……”千予脸一红,她可不是自己想来的。
她侧脸瞅向帝喾,见他还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沉思些什么,便借着案几遮挡的便利,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意思是,你自己干的好事,自己解释。
不想,这一脚用力猛了点,帝喾还在聚精会神地思索她那句话的含义,被这一踢,不由得全身一颤。
“陛下?”简苛的位置离高台最近,见到主子异常的举止,急忙开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此时此刻,若要平息千予听政的风波,以身体保养为借口早早退朝,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无碍。”帝喾冷声道,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不禁暗骂,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她这一脚,真够狠心,正好踢中他的踝骨,痛得钻心。
可这不妨碍他维护自己的初衷,毕竟,惩罚她的法子,他还有很多呢。
“汧姬暂时代替羽侍跟在寡人身边俯视,你们平时上朝是如何,今日便也如何就好。”他的回答,与其是解释,不如说是命令,不许任何人违抗的命令。
“可是……”简苛试探性地问道,“文武百官今日要禀奏的,都是攸关我国民生大计的要事,让敌国公主在旁,会不会……不方便?”
尤其是,在涉及到追捕疏祠一事的时候……
(最近……更得又慢了点,砂反省。明早出门写生,下午应该能挤点时间,许个三更哈,老规矩,没有就拿鞭子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