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楞住了,“……草臣不知。”
“你记得么?”帝喾笑道,“十年前,在华儿第一次以公主身份面对群臣时,寡人和她撞在了一起。”
他笑得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因为看书忘记了时间,慌慌张张赶来,却被那个冷傲的绝色少女撞倒在地上。
“……记得。”言卿脸一红,想起了那时那个糟糕透顶的自己,从雾华第一步入殿便仿佛着了魔般盯着对方看,还很失败地被对方发现了。
“华儿生得极美,又是父王的心头肉,无论嫁给谁,那个人都会很宠她的。”
“可是,华儿是很特别的女孩子,对寡人来说,她的内心,远比她的外表及地位更珍贵……寡人不希望她的驸马,只对她的地位与美貌有兴趣。”帝喾转过身来,赭玉般的眸凝视着眼前的男子,“所以,寡人选择了你。”
“陛下……”言卿愣在那里,“陛下……对草臣如此……有信心?”
“也只有你吧,”帝喾笑笑,“当时,大多数候选者都在殿上,可只有你呢……”停顿之后,声音里多了一丝不知名的情绪,“只有你,不顾那么多人在场,目光一直追着华儿,即便她离开了大殿,你的目光也一直停在她消失的地方……跟呆子一样。”
“陛下……”言卿的脸刷地红了,他以为自己是暗中仰慕,可原来他的一举一动,竟都早已被人看在眼里了?
“寡人不信一见钟情,可是又想,在那么多人里,最有可能爱上华儿的……便是你吧。”
“草臣……”
“告诉寡人,”帝喾双眸一瞬,目光竟变得犀利无比,“寡人并没有看错,你是真的爱上华儿了,对不对?”
言卿一愣,“草臣……”
“不然,你也不会为她痴守十年,对不对?”
“草臣……”言卿的额上沁出汗来——其实,他想说……他分不清。
的确,从前,他的确以为自己爱雾华,可直到她被他的侥幸与执着害死,他才猛地悔悟,他不是爱她,而是迷恋她的美好,并因此饱受十年煎熬。
可是,自从千予出现,当他知道,那个如冰雪般清丽美好的女子未死,他的心,又活了过来,并为此纠结不已——如果他不爱她,为何还担忧着她的安危,舍不得放她去另一人身边?可如果是真心爱她,为何又自私地隐瞒真相,忍心看她蒙受冤屈经受磨难?
“你只需回答,爱,或者,不爱。”帝喾的声音冷冽了起来。
“草臣……”
“爱不爱?”帝喾
的声音里失去了耐性,他看起来很急躁,仿佛是在迫切等待一个确定的回答,而那回答,只允许是他心目中的那个。
一滴冷汗沿着言卿的脸颊流了下来,他张了张嘴,终是说了句,“……爱。”
“很好,”帝喾的薄唇抿开了笑容,他伸右手大力拍了拍言卿的肩,“寡人就知道……没选错人。”
而后,他的声音低哑了下来,“其实……寡人曾嫉妒得……想杀死你。”
言卿的心跳停顿了一下,然后,苦笑着低头,不打算继续这话题。
而他这时才猛地发现,帝喾的左手从刚才开始,便没有动过,方才这拍肩的动作,竟似抽动了伤口,有点点暗红色出现在其左手衣袖上,犹如暗夜里的朵朵梅花。
言卿不由得大惊,“陛下……您的左手?”
“若要断,便断了吧。”帝喾答得平淡,似是对此事毫不上心,反倒转过身去,继续凝望那树上的新芽。
言卿顿时心一酸,“可是,千……”说到这,发现险些说漏了嘴,便急忙改口道,“华……公主若天有灵,见到陛下这般不珍惜自己,一定会心疼的……”
“若这样,她便肯来见寡人一面,寡人即便是两臂皆断又何妨……”帝喾幽幽说道,声音虚弱得如同失去力气,“可惜……她怕是怪我得很,即便真的回来了……也不愿让我知道。”。
“陛下……其实……”言卿心口愈发憋闷,见到帝喾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几乎忍不住要说出真相。
却突然听到帝喾再次唤了他的名字。
“言卿,”帝喾低头,轻抚着墓碑上的字,那些个,他亲手用佩剑一个一个刻上去的字,“你说,人一辈子,可能同时爱上两个人么?”
“陛下的意思是……”言卿愣住了,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明明心里已有了最重要的人,可是,却还会为另一个人心动,知道她快要死的时候,会害怕得全身发抖……”
“害怕得……只想着,即便拼了命,也要将她救出来,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去想象没有她的世界……”
“陛下……”言卿的心忽地绷了起来,他到底在说的是……
“人一生……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么?”帝喾的手指,顺着墓碑上的字缓缓下移,犹如某颗逐渐陷入低谷的心,“换作是你……你会爱上,华儿之外的人么?”
言卿身形一颤,“不……”
——他想不到,除了千予,还有谁能这般让他牵肠挂肚,备受煎熬。
“那就是……不会了。”帝喾的手指,最终落在“雾华”二字上,他忘不了,当他刻下这两个字时,那种仿佛要窒息般的痛。
“陛下……您到底是想……”言卿的心忽地悬了起来,对方这般反常的样子,竟让他隐隐预感到某些不寻常的事要发生。
“寡人只是,有点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言卿只觉得心如同风中的落叶,越来越不安稳……
(第三更!问,今天还有么~
某砂继续啃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