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变脸比翻书还快么?
言卿心里感慨道,可他是出家人,怎会关心什么八卦,说来说去无非都绕着静灵寺转。
涂涂无奈,便转了念头,缠着他讲些出家前的事。
可其实,对过去的事,他也是不愿意提起的,可见涂涂实在寂寞,便随口说了些过去听旁人说起的羲王宫里的风流韵事——比如老羲王最喜欢哪个妃子啦,哪个王子娶的是那家的千金啦……只不过,凡是涉及雾华和伏尧的事,他都一概回避不提。
而他说话的时候,眼睛还忍不住去瞧在旁边静静清扫残渣的千予,那瓷片又尖又利,稍有不慎便割伤手指,可她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让他怎放心得下!
好在,一路下来,倒也没见她出现被割伤后疼痛的表情,而当她端着簸箕微笑一下表示要出去倒掉时,望着她纤弱的背影,他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将心提得更高去担心她会不会走路跌倒。
“可以了,”此时房里只剩二人,涂涂叹了口气,“谢谢你陪我说话。”
“不用客气,”言卿回过头来笑笑,“公主可能只是精神不大好,过几天兴许就没事了。”
——如果,命里注定她会拆开那锦囊的话。
“精神不好的……可不止她一个呢。”
他听见,涂涂犹如叹惋的声音,转过头去,却见对方一双如黑珍珠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他不禁脸一红,以为被涂涂看破心事,“荼妗姑娘……在说谁?”
“哦?”涂涂笑了笑,将头抬了起来,“自然是……”说到这,却伸手一指自己,“自然是我呀。我精神不好,难道你看不出来?”
“这……”言卿尴尬一笑,“荼妗姑娘好生静养,过几日一定也能如公主一般下地走路的。”
“托你吉言。”涂涂低头看着手里的茶杯,却不再说话了。
“公主怎地还不回来?”言卿转头望向门外,面上担忧难掩,“……莫不是遇上了什么事?”
“和尚,”涂涂却忽地开口叫他,“回答我一个问题。”
言卿一愣,回过脸来,却见涂涂眼里流露出一种不知名的情绪,“荼妗姑娘……”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呀,”见言卿愣在那里,涂涂竟笑得爽朗,“我就是想问问,怎么你总是叫千予公主,而不是像别人一样叫她‘娘娘’?”
言卿呆了呆,涂涂的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痛了他迷惘的心——他自己,可没注意到这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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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他抬头望向屋顶的天窗,让那缕缕阳光落在自己的面上,“我完全没想过要叫她……‘娘娘’呢。”
这两个字,听起来……就像承认她是别人的女人一样。
“哈……是吗,”涂涂笑了笑,“那么,你是觉得……汧国公主不配与羲国的王在一起么?”
“怎么会,”言卿喃喃道,“公主她……是这世上最高贵最美丽的女子。”
涂涂一怔,望着他略带伤感的侧脸,“那么,你莫不是在……”
“是,”言卿侧脸望她,微微一笑,“我就是在嫉妒。”
“其实……寡人曾嫉妒得……想杀死你呢。”
回想起帝喾的这句话,他不由得苦笑,其实,真正该嫉妒的,是他吧。
“你果然……”涂涂低下头去,“可我一直以为,你会一直爱你的未婚妻……那位华公主。”
“是啊,”言卿笑道,“所以说……是不冲突的呢。”
“什么?”涂涂一惊,“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好事。”言卿笑得很神秘,余光朝门口一瞥,便用手指轻按唇,望着她低声说道,“刚才说的话……要对公主保密哦。”
“啊什么?”涂涂又是一惊,抬头却见门口千予正端着簸箕进来。
“抱歉……在下实在想不到更多八卦事了,”言卿侧过身来,望着千予尴尬地笑笑,“公主来得正好,言卿实在不擅长聊天,寺里还有点事要做,要赶紧回去了。”接着,又朝二人点头,“公主,荼妗姑娘,在下告辞。”
“恩……辛苦……”千予点头道谢,却不想言卿去得如此急,她才说了几个字,他的身影便已消失在门外。
“看来……真的有急事呢。”千予无奈笑笑,也未放在心上。
涂涂撅了撅嘴,“看不出和尚也挺能装……”
“什么?”千予没听清楚。
“没什么。”涂涂叹了口气。
“噢。”千予笑笑,不再追问,而是走至桌边,沏了杯茶,然后,如早上,或者如这几日都在做的事般,用木签搅着杯里的茶叶。
“你受伤了?”见到茶杯上印下的隐隐红色,涂涂不禁惊呼,“刚才怎么没见你喊痛?”
“不过割破皮而已,很快好的。”千予眸里平淡无波,依然静静搅着茶水。
涂涂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你心不在焉。”
“……”
“或许吧。”
不过沉默一会,然后,没有否决。
涂涂望着她,“你在想什么?”
千予呆了呆,“我……”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到底……在恍惚着什么呢?
想他……有没有也在想着她?
锦灵派人日日为她煎药,可是,若知晓她依然在做噩梦,依然彻夜彻夜难以成眠,他会不会亲自来看她,还像过去那样抱着她睡觉?
前一秒还霸道拥吻,下一秒却将她安置冷宫,一个人,怎会变得那般快?
“也许是我忘记了,”她凝望着杯里依然在随水流旋转的茶叶,“他本来便是……阴晴不定的人。”
涂涂望着她黯淡的眼,许久,终于问道。
“你果然……爱上那皇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