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燕七一副痛心疾首我玩物丧志的表情定定地瞪着我。
在他的目光下,我心虚地耷拉着脑袋。沉默在燕七杂粮我们三个人之间令空气稀薄,连我身上的汗毛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一点就炸的火药味。三个人都在伺机寻找爆炸或者熄火的办法。
燕……燕七,咱们,咱们的采访还没结束呢!
杂粮小心翼翼地提醒愤怒中的燕七,我趁机飞快扫了一眼燕七的表情,他仍然面带恼火。
我知道。
回答过杂粮燕七狠狠瞪了我一眼,再次催促杂粮:去去去,先把他给我带走再说,一会儿让其他人看见影响不好。
杂粮大气也不敢出,拉起我想走,那一刻我的拗劲儿也上来了,冲燕七不客气的说:我跟你说的吹吹一定要把她弄出来。听见没有?
燕七上前推了我一把,骂道:你他妈的先顾上自己吧!不知死活,还不赶快走。
我想燕七要不有其他人在这里,他踹我的心都有。
就是、就是,你先跟我出去,出去再说!杂粮推推桑桑地往外拖我。
好不容易杂粮把我弄到他们的采访车上,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就开始数落我:我说高尚啊高尚,你小子不是从来不找小姐的吗?现在,现在怎么也开始整这事了?
我没找小姐。
裹着杂粮的外套仍然有些冷,采访车在雨地里停放的太久,天气的潮湿混合着车内铁皮金属气味,使我更加瑟缩。吹吹在我想象中根本和小姐有区别,与那些出卖**的风尘女子怎么也搭不上边。
没有,没有,你怎么会在这儿?杂粮对我的态度极不满意。
和一个朋友在一起。我坚持自己的想法。
朋友?什么朋友不能带回家慢慢培养感情,要来这种地方?你又是自己住,什么好事耽误你?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爱信不信,我跟你们说过虚的吗?骗你们有钱花还是怎么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儿跟你说不清楚,你一会儿回去叫燕七一定帮我把吹吹弄出来就行了,求你了杂粮。杂粮,我可从来不求人的,你知道。
平时对杂粮,我总是一副以严重打击他自尊心为后快的无耻形象存在。今天,我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他还是第一次,这不禁使杂粮有点受宠若惊。
可是,今天的采访非同小可。他明显心里没底。
怎么非同小可了?不就是扫黄打非吗?你们怎么从下面县里弄到市区了?
我不耐烦的埋怨杂粮,好像我今天这样倒霉都是他们采访闹的一样。
今天晚上可不是一般的扫黄打非。杂粮轻声说。
尽管我们都坐在车里四下无人,杂粮仍然条件反射的瞧了瞧车外的状况,确定安全之后才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我们这次采访不是一般的采访,我和燕七正在跟踪一桩从县里发生的人命案,其他还有两组采访才是扫黄打非的。
什么?我有些意外与后怕,想问又不知道是否合适,就楞在那里。
唉,知道你不是多嘴的人,就告诉你算了。省得一会儿燕七能力有限,救不出你的红颜知己你将来怪罪他。
听杂粮这么一说,我反到有些内疚自己刚才那样不分事态情况,任性对待燕七。
国盐县那里有家宾馆出了人命案,死者一男一女,关系嫖客与三陪女。当地公安部门封锁消息,分析调查,排除凶手是他们当地固定居民所为。所以就开始朝沿边市县进行排查。你说你小子不是撞枪口上了吗?
杂粮一番话说得我冷汗从心尖往外冒,我可不是撞枪口上了吗?那么就是说刚才那个钟馗应该也不是一般的队长,应该是刑事案件的主管了,难怪那么犀利。转念一想,燕七不知道在钟馗面前怎样给我开月兑的,才能够使我自由,我却还闹腾着燕七把吹吹也弄出来,现在看来,这么大的干系谁敢承担啊?!
吹吹,你只能自己保重了。念及至此,我心下一片凄凉。冥冥中总感觉与这个特别的舞娘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可是,这次恐怕真的无力相助……望着杂粮匆匆而去的身影,思绪感慨交集,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自己有燕七与杂粮这样的朋友使自己免于禁锢,还是该为了吹吹的无辜感到难过。
雨,密集而顺畅的下着,采访车下潺潺小溪早已汇集成了小型江河,辗转在今天一波三折的离奇经历里,我突然非常想念家对面那个娴雅秀美的女人,她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家,充溢花开满地、林鸟不惊的静谧。
不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天天都在忙碌着什么?有什么样的哀愁?如果不是今天她冒着大雨还坚持出门,我会不会就乖乖呆在家中近在咫尺的观看她呢?是不是就没有今天这曲折的遭遇呢?
雨看多了不知道是不是会晕雨?
我有些头晕,不知是宿醉还是冻着了,浑浑噩噩中就沉沉睡去。
退跌,退跌,再次退跌,吹吹退到了荒野崖边,崖上黄叶堆积漫山遍野。旷野里的风撩起吹吹身上的衬衣衣角,吹吹瑟瑟,惶恐,不知为什么,她一直被动地向崖边退去,再退已无路。吹吹绝望的眼睛抹去了其他五官,我满目都是那苍茫的眼波……
吹吹……吹吹……
吹吹飘摇落崖的一刹那,我向她扑去,就如同电影中演绎的那样,我手中只撕扯着一缕全棉衣角,当我欲哭无泪时,吹吹堕崖的画面突然呈现在我眼前,我颠沛踉跄的向卧在血泊落叶中的吹吹狂奔而去时,吹吹的脸幻化成了家对面楼上的女人……
啊……
我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我甩甩脸上的汗水与泪水,定了定神,这才发现燕七若有所思的正在观察我。
我脸上有新闻?
我问他,想借此缓和一下刚才我的任性。
你做什么梦?
忘了,谁还记得梦是什么呀?我不想再去回想那个伤神的梦境。
你哭什么?还叫吹吹!听见燕七这么说,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他看来已经在车上呆了很久。
没什么,真的记不起来了。杂粮呢?
我想转移个话题,不敢仔细与燕七镜片后洞悉一切的眼神交汇。
找我干什么?
冷不丁杂粮懒洋洋的声音从车后排怪异的传来,我这才知道,杂粮也在车上。回头一看,我马上转过身体狂热拥抱同排的燕七,拥抱着燕七并且狂吻不休。
燕七费尽力气才把我抻开,擦着脸上的吐沫星子气急败坏地对我讲:咳咳,你就得了吧!别搞这些花门儿啊!别整的咱俩跟‘老玻璃’似的,到此为止啊!行了,行了。
被推开的我仍然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又准备扑上燕七向他表达我的感谢与欣喜,因为
我看见吹吹和杂粮竟然一起在车后排端坐。
就见燕七拿手指指着我警告:我跟你说啊!小子,你再敢亲我,我踹你啊!打住,听见没有?
杂粮在后排车坐上一同幸灾乐祸的笑。
不知道燕七怎样做到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有积极的正义感,为了朋友仗义疏财,帮助朋友不求回报,我要是女人非缠着嫁给他不可。奇怪是燕七一直单身。
吹吹,你没事吧?他们怎么你了吗?我稳定住情绪,尽量语气温和的说。吹吹的发仍然缎子一般的铺在她面孔两端。
她轻轻摇摇低垂的头算是回答。
没关系,他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害怕。
见吹吹不出声,我以为是她害怕燕七杂粮是陌生人。
我知道,我不怕。
吹吹的嗓音有些像甜蜜的沙瓤西瓜,软软的,沙沙的,听着很受用。
那……那,你怎么?
突然之间,我仿佛没什么好问的,有些尴尬。这让在一边支棱着好事耳朵倾听的燕七和杂粮在心里一定笑炸了,他们会笑我这个号称女人杀手的公子,也有腼腆木讷的一天!
正在我不知所措时,吹吹终于抬起头来,含情脉脉地望着我问:你做了什么梦?为什么一直在喊我?
吹吹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终于无比清晰的看清楚了那张褪尽铅华的面容。狭小的世界势必充满狭小的奇遇,仿佛宇宙中皆有定数,不早不晚,不前不后,不慌不忙,恰巧碰到,就如同现在我高尚酩酊大醉又再次清醒面对的这个女人。
吹吹正是我家对面楼上那个令我沉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