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桼被堵得哑口无言,一张嘴开开合合了数次,才愤愤说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孙某感念陛下深恩,侍卫之臣不懈于内,忠志之士忘身于外。庶竭驽钝,攘除奸凶,所以未斟损益,进尽忠言。”
面对他道貌岸然的慷慨激昂,董锐隽回以一声冷笑:“诸葛先人的出师表,孙大人掌握起来当真游刃有余。不过,若是要治我小妹的罪,仅拿出师表说事董某不依,烦请拿出证据来!”
他的声音低沉,眸中的光芒锐利如剑。
皇帝只觉头痛欲裂,深感厌烦。况且那女子既然是战功赫赫之董将军的亲妹妹,怎么说他也需要给上三分薄面:“董将军刚刚与令妹团聚,其情可悯。孙大人所奏董恩慧之事,就暂且押后处理。朕特赐董将军黄金三千两,绢两百匹,良田四十亩,再赐宅院一座,供其与令妹暂时居住。”
董锐隽立刻拱手施礼:“臣谢陛下圣恩。”
转身执起恩慧的手,眼神中带着怜爱和无限深情:“走,小妹,我们回家。”
恩慧泪眼汪汪地点头,心口暖烫。二人之间的那一份深厚情谊,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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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郊外西南,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条平整的大道,青砖铺就,光可鉴人。沿着这条道路前进,经过几段松林茂密的土丘,再走过一个碧水如玉的小湖,然后沿着前方的一条青石小路蜿蜓而入,就可以看到一座朱红大门、绿瓦白墙的深宅大院。
花香浓浓的庭院里,只听得到啁啾鸟鸣,格外悦耳。
此时院内更是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阳光是那样明媚,空气清新纯洁。因为新主人的到来,府内的人们都来来往往地忙碌着,添置着需要的东西。内宅中一片宽敞的空地,更是被府里的姑娘们辟成了做女红的最佳场所。每间房里的人们铺的盖的穿的用的,全都需要细细缝制。
她们当中,穿梭着一个素雅清丽的女孩,阳光温柔地照耀在她的脸上,将她映衬得眉更细致、眼更传神、唇更红润。
在男耕女织的这一方天地里,女孩子都要学习“女红”,都要掌握刺绣,可是,这些必须藉刺绣修身养性的女子当中,却并不包括她。
她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望着这些捻着绣针、沉浸在专心之中的女孩们。
她和她们的年纪差不多,搞不好还要虚长几岁,可是,她什么都不会做。
府里的姑娘们忙碌着,她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因为她对于刺绣女红等等皆是一无所知。想到这儿,她不免有些黯然,心情惆怅。
另一边,一个男人沿着青石小径,正走到庭院深处。换下官服的他,一身淡色长衫,使挺拔中更添俊逸,有如仙人。
 
;未到近前,他便一眼就认出,众多的女孩们中间,那个俏丽的脸庞上略带沮丧的小姑娘。俊美的容颜,浮现淡淡笑意。天空中柔和的日光,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一圈淡淡的金边。让看着她的他,眼中也不自觉地渗入浓浓的暖意。
平日里的他,待人平淡,不苟言笑,是皇帝面前一派刚正不阿、克己复礼的模范大臣,也是战场上呼风唤雨、手起刀落间决定无数人生死的叱咤将军。
但他经历过的很多人、很多事,他都决不愿意向单纯的小妹提起,仿佛觉得那些世俗之事对于空灵纯净的她来说,是一种亵渎。
他知道,她最渴望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平平淡淡却也多姿多彩的生活。他一直都懂她,了解她的一切。
金殿之上,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前,之所以一眼就能够认出蒙面的她,就是因为她是离家数年来唯一令他日思夜念、牵肠挂肚的女子,也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恩慧真正的身世。自从那个人间绝色的女子来到董家的那一天起,他从此便多了三个妹妹。而他心心念念的,唯她一人。倾尽一生,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会保护恩慧不受伤害。
突然察觉到了角落中与众不同的视线,恩慧匆匆抬起头来,才赫然发现,一个男人站在角落,正在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似乎已经待了很久了。
“哥!”她惊喜地喊着,立刻如翩翩蝴蝶一般向他飞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执起哥的手,轻轻地摇着,弯唇一笑,笑得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刚到。”董锐隽笑了笑。端详着她的目光,极柔极亮。
“身体好些了吗?”他伸出手,拇指轻柔地擦过她的粉颊,柔柔的眼神中,尽显兄长的温情。
“一点问题都没有啦!”浅笑盈盈的她,又似一颗菡萏的莲,一如往昔般,单纯甜美。
“南方的菜,能吃得惯吗?”他巨细靡遗地询问着。
“大哥,你请的是几位北方的厨师吗,他们做的东西,都有我们家乡的味道。我每天都吃得好多,现在胖得就快要走不了路啦!”
她调皮地回答。暖暖的春风,吹拂着她的衣衫;明媚的阳光,映着她嘴角甜甜的笑。
哥哥虽然得胜归来,但是还是少有片刻清闲,每日仍需朝请,恪尽职守的处理事务。这不,已经又是几日不见他了。
然而哥的关心却无处不在:“天还是不够暖和,晚上会不会冷?”
她嘟起小嘴:“哥,我们是北方人哎!难道会嫌这里的气候冷吗?放心吧!”
董锐隽微微一笑,换了话题:“在做什么?”
小嘴上挂了油瓶,这个问题让她好郁闷:“在学习刺绣啊!哥,我发现,我什么忙都帮不上,什么都不会做耶!”
宠溺的笑容再现:“你从小身体就不好,不需要学这些东西。”
恩慧大大的不服气:“怎么不需要?那我需要什么?吃了睡,睡了吃吗?我又不是猪!”
大哥就只是一味的笑,在她面前,永远都不会恼,温和得像是没有脾气。
但恩慧知道,他是有脾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