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人,固然消瘦、固然苍白,却依然美得不可思议,美得惊心动魄,任何男人彷佛只要一接近她,就会被她的美丽夺走呼吸。可是,仅仅一天的时间,她似乎更瘦了,一双顾盼神飞的大眼失去了从前那令人心折的聪慧和灵秀,虽然依旧黑白分明,依旧晶莹剔透,然而其中闪动着的,只剩下无助和脆弱。
“你来了。”董雨心昏昏沉沉的目光,终于看到了一直站在她近前的男人,她用尽仅存的力气站起身来,让她的两眼能够与他平行相望,表情犹如一尊雕塑,却似乎执意想要从他冷酷的眼底看出些什么:“你为什么要来?是来看我的吗?”
耶律宗真撇起嘴,掀起一抹冷佞的笑,对于她现在的凄清、颤栗、被寒冷和饥饿双重威胁的狼狈视而不见:“一个已经被我降黜的庶人,你以为我还会来看望你吗?”
他的表情,冷淡到近乎冷血,冷静到近乎残酷,雨心的心,止不住地颤栗,她软弱但却冲动地质问道:“那么,你来做什么?看看我是否还活着吗?”
耶律宗真冷冷地撇起嘴角,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轻蔑的目光,语气中没有激动,全都是教她心悸的冷峻。“就算是死,你也应该死个明白不是?”
“好,”空洞的大眼执着地望着他,她忍受着揪心的痛苦对他缓缓点头:“那就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他盯住她呆滞的眼,一字一句,清晰冷静地出口。“因为你是虞笈的女儿。”
虞笈?雨心哽住,迷蒙的大眼望着他。这个名字对于她来说那么陌生。她努力地保持着意识的清醒,在脑海中不断地思索着。
看到她不解的神情,耶律宗真轻鄙的眼神中充满不屑:“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高丽公主吧?”
“高丽公主?”雨心混沌的思绪终于因为他的提醒而清晰,身体猛地一震,原已苍白的脸色更现惨白!睁大眼,心口倏地寒凉,隐藏在心中的不安渐渐加深:“我记得,她曾经来过我们家。而且,她与……”
对于那位叫做虞笈的漂亮女人,她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她人生的大半时间,都在外面求学和游历,回到董家的时候并不多。她对于虞笈的了解仅限于家里的仆人们私下的一些议论。这个女人和她的二妹恩慧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一直知道二妹并不是董家的亲生女儿。可是,虞笈怎么可能是她的母亲?这个事实太荒谬,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接受。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着,眼光也迷离涣散,全身发软:“这怎么可能?”
耶律宗真敛下眼嗤笑,眸中瞬间掠过一抹阴性的诡光:“是虞笈亲口承认的,不由人不信。”
雨心的那双迷迷蒙蒙、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无声地望着他,眼中充满哀伤和祈求:“你信她,却不信我吗?”
她那一副该死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竟然成功堵住了他的口,让他的无情于残忍中多了一丝狼狈。火更大,他死也不愿承认自己被那双纯挚的眼睛轻易打败,他的措词尖锐冰冷,撂下绝情狠话,只想恣意地伤害她!“你们这一家人,全都是一群寡廉鲜耻、低贱卑颜的下等人,自然是任何下贱、无耻的谎话都说得出口!何谈信任?”
雨心愣住,那伤人的话一字一句如此清晰,他脸上那满不在乎的神情更是深深刺痛了她,她料想不到,他竟然如此无情,悲愤的心情让她眼前一片黑暗。垂下脸,她软弱地点头,痛心疾首:“好,就算我是她的女儿,那又怎么样?这就是你降黜我的理由吗?”
男人的眼神更冷酷,狠话一句紧似一句:“那个女人曾经在一天当中,与四个男人有染。其中一个就是我的父皇。后来她便生下了你。我不能让那四分之一的可能性,玷污了我大辽国的清白。”
雨心缩着肩、揪着心,虚弱地退了几步。他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轻蔑言词,让她的双颊转眼间苍白得近乎透明。她不知道他的话是否都是事实,可是,这些所谓的事实固然离奇得不可置信,但是它们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它们真的就重要到了他要狠狠地打击她、狠狠地伤害她、完全不留情面、完全放纵残忍吗?
她强迫自己故作坚强地点头,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垂下头,承受不住他凌迟一般的冷厉目光。敛下凄楚的眼眸,掩起眸底的绝望,她凄清却坚决地再次问道:“如果你说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真的,如果真有那四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么,我董雨心就是你大辽国的公主,不是吗?如果我是辽国的公主,那我就是你的妹妹。你怎么忍心如此对我?”
他撇起嘴邪佞的冷笑,看着她充满苦痛的眼神:“一个血统成谜、身份不清、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的身上,写满了荒唐与不堪、可耻和混乱,与一个杂种有何不同?你怎么配当我们大辽国的公主?”
她抬起眼,盈水的秋眸对住他冷沉暴戾的眼。静静地凝望,彷佛直到现在,才真正感受到这个男人的绝情。然而她依然不敢相信,既然他否定了血缘的亲近,那么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难道她给他的爱,不足以抵挡这一切的狂风暴雨吗?
“那么,我对你的爱呢?我那么那么的爱你,难道你不知道吗?只不过是四分之一的可能性,难道我的爱,大不过这小小的四分之一吗?”
耶律宗真哼笑着,雨心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泪水已经宣告泛滥,它们只能让他更加体会到胜利的喜悦。他倾身,残忍地看着她,俊脸微微抽搐。
“我大辽国岂是藏污纳垢的地方。难道说,我会缺少爱吗?我何必要一个肮脏不堪的下贱女人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