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雨心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她无法控制内心那深切的凄凉和痛楚,还在控诉一般地说着:“你说什么?你说她是为了保护我和我的姐姐?她撒谎!如果真的要保护我,一定有更好的方法。如果我是她的女儿,那么我是谁?我就是公主,名副其实的公主!她可以在生下我之后,就将我送到大宋、大辽、高丽或者是西夏的皇宫中,哪怕其中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让我享受到天下无双的尊贵和极度富有的生活。可是她是怎么做的?她把我和姐姐留在那个鸟不生蛋的董家堡,窝在清贫的董家那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每天吃的用的都不由自己决定,甚至还要看董恩慧的脸色,得到她的施舍。就凭这一点,你说,我是她的女儿,还是董恩慧是她的女儿?”
耶律宗远沉默以对,不再围绕她的怨怼做文章。这让董雨情更加禁不住地要怨恨他。她指责的口吻里有着极深的怨怼。紧抿着唇,却掩盖不了眼中的痛:“借口,这些完全都是你的借口,是不是?既然你现在这么不想要我,当初干什么去了?你何必从千里迢迢的董家堡,将我接到你的侍妾府中来?”
耶律宗远终于回应她,神情却依旧冰冷:“虽然我们并不是多么熟悉,但是我知道,你向来是善于揣摩人心的。那么,你从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你自己在这场游戏中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她对他来说,从来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当初是她心甘情愿,现下就更没有任何怨怼的权利。
董雨情不信,她不信他对她如此无情。
“如果我已身怀有孕呢?你愿意让一个孕妇带着你的孩子飘零在外吗?”
耶律宗远冷然一笑,毫不介意戳破她蹩脚的企图:“如果你怀孕,我自然不会放任我的子嗣流落在外。但是你,并没有怀孕。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遣太医前来侍妾府,难道你没有让太医为你诊治过吗?侍妾府我已经数月不曾来过,如果你怀孕,最起码已经半年有余,难道太医还会诊治不出来吗?”
董雨情用力咬着粉女敕的唇瓣,想要忍住心中的疼痛,可是那尖锐的痛楚就像针刺一般,让她难以承受。不管怎么说,她的心意还是那么坚定:“我不走!我不走!”
然而耶律宗远的决定比她更坚定:“你没有选择!”
董雨情无声的悲笑,强忍着心魂的剧痛:“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那么骄傲,那么自命不凡,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竟然心甘情愿地待在你的侍妾府中。我不是没有别的选择,我是拒绝任何别的选择。因为,我那么那么的爱你,我对你是真心的。那个什么破公主的空衔,对我来说,一文不名。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错了吗?我究竟哪里让你不顺眼,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
她掏心掏肺的痴情没有感动他,他的话依旧简练、平淡却极尽残忍:“现实所累,我无能为力。”
董雨情心痛又愤恨,她用力咬紧牙关,声音凄厉得接近恐怖:“无能为力?你怎么可能无能为力?如果你舍不得我,不愿意放开我,你大可以拿那个虞笈的话不当一回事。她根本不可能满天下的去告诉所有的人,关于她女儿的事情。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只可意会不会言传的秘密。更何况,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情,于情于理都说不通,我不可能是她的女儿!更加不可能是你的妹妹!”
耶律宗远没有给予半分回应,依旧面无表情:“我心已定,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说着便要离去。
“你有过吗?”
她突然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乍听起来,话题似乎完全不着边际。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让沮丧和绝望的情绪笼罩着她,直到泪眼朦胧。
她就那么苦苦地追问着,语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
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
泪眼汪汪的,她注视着那高大的背影。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每一次,都是我最美好的回忆,都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你呢?你可曾有过那么一刻,是以你的真心对我?有过吗?”
他的声音没有迟疑,语气没有温度:“没有。”
她悲凉地笑,揪着伤痛的眸光睨望着他,把每一个字,说得如泣如诉:“那么,你爱过吗?你感受过什么是爱吗?你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吗?”
终于,他慢慢地转过身来,深刻的五官,依旧严酷冰冷,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僵硬如石。
“我已经说了,多说亦无益。马上收拾一下,准备离开。一切我都已命人准备好了,你现在拥有的,足够你一生享用不尽。要去找你的母亲,还是到任何地方开始新的生活,由你自己决定。”
她看着他,她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说出这些话的。可是,他却不肯回答她。或者说,她早就明白,他根本不可能给她,她想要的答案。
难过的泪,一滴又一滴,无声地滚落。为什么?她只是在祈求,祈求他能给她一点点的爱与怜,为什么,就这么难?
他幽黑的眸子,盯着她苍白的脸,那双眼睛里毫无保留的情绪,却无法震撼他,一径漠然。
没错,他就是没有罪恶感。他从未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付出他的任何感情。
他对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现在亦不会改变,连虚情假意的温柔,他也不曾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