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是被伤到这样,可能从开始就不会为了心计而犹豫,原来冰妃早就算好了,所有的不忍,所有的绝爱,从这一刻完全被逼了出来,她的确该赢……
横抱着桃妃,踏出了水牢就冲着卓航一声的冷喝,“备车,京城西南百里,虞天候应该快到了,送桃妃去那里。”
“皇上,这……”晾再愚笨的人也看的出来,送现在这样的桃妃到虞天候手上,真不敢想象那个脾气本就不太好的侯爷会做出什么事来,浮尸百万?流血千里?只怕把整座江山都烧了都不解气。
“快点去!”
当皇上把桃妃抱进金顶玉雕的马车,下来的时候随手扔了钦龙金牌给自己,卓航还是一心的想劝阻。
“卓航,这是朕的金牌,一路不受任何阻拦,你快些送桃妃到虞天候那里。”扬手就令卓航驾车,随行的四个锦衣卫立马护在两侧。
朱雀门口,看着车列渐远,莫名的失落。桃妃,朕终于放你走了,但代价似乎很大。从你进宫到现在,就不曾快乐,为了现在的解月兑,你也付出了太多。
如果等到明天,或许布了这么久的局不会白费,但真的不再舍得让你再哭……
也许到了以后,或许朕会觉得今日的选择是个错误,但朕真的不会后悔……
不求无过,但求无悔……不存虚真,但留枉实……刚登基时候的血气方刚已经被磨灭的点滴不剩,到了如今,却突然想起很年少时的一心天真,要做个好皇帝,那么现在的万民景仰就是千古的明帝吗?青史流名,万古流芳,但为什么朕快乐不起来?
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再去想这些无谓的事情,转身过后面对着檐牙高啄的瓦殿宫墙,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去对付那个将要气红眼的虞天候。
“无铭,我就送你到这了。”美丽的乌蓬船上,白虎抖抖手示意无铭上迎过来的大船。
“你不陪我北上找姐姐么?白虎门的事慕容雪答应了照料,应不会食言。”递予了精细丝绸重重包裹的血琴给玄影,无铭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问。
“我不是担心门里的事,你要去的地方有我不想见的人。”
“谁?”
“我师父。”
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得意春风,也无论是怎么样的彻天浩劫,白虎总是漫不经心的笑,仿若所有的事都会随着那把折扇的一张一合堕入如尘。白虎的往事似乎从不对人述起,天生的风流,向来的潇洒,人们只当他从来且笑红尘……
“那你保重。”无铭性子直快,也没问白虎为什么不想见他师傅,一缭衣角叫掠上了船舷,稳稳当当落下来后看着乌蓬船上的故友,忽然感觉那些过往的岁月都已经远去了,命运之轮从不歇停,瞠目望天,岔路越开越大,明晦不定的前路终究要自己去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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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柳风,乌蓬船上俊秀的公子还是洒月兑的笑,落月,我知道你的名字了……
早就该想到,除了你,还有谁当得起习落月三字?
当卓航拿着钦龙金牌请护卫通告虞天候的时候,顺便告诉了他桃妃娘娘在后面的马车里。
后面的那句话也许管用很多,秦艽喝开了本想要阻拦的近身侍卫,只身策马来到了华顶马车旁同时也是被一队的锦衣卫包围着,黑底金线,应该是殿前的护卫。
默然促马让开了道,虞天候的戾气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锦衣卫们警惕着虞天候身后的十八骑影护,那些影护身上散发的是糜烂的死士气息。象毒药一样的灿烂珠华,无可挑剔的忠心耿耿。
卓航是一品殿前侍卫,在虞天候踏上马车的时候,微微眯了一下眼,示意着自己的弟兄们危险的临近。十五一队的锦衣卫,加上自己十六人,对手十八个影护,还加个一个顶十个的虞天候,那么就是十六对二十八,卓航满脑子盘算着这件事,年纪尚轻功夫却俊极的内廷侍卫现在额上的青筋直暴,无论怎么算都会输,那么是腰斩?凌迟?只怕还要鞭尸。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这么死了真的不甘心,才二十岁啊。
看着躺在塌上面如死灰的落月,气息轻到虚无,有那么一瞬,秦艽以为落月已经不在了。想要揭开裹在身上的明黄龙袍,明显的班驳着血迹,凝固了的污血一时间粘住了龙袍和下面的白裳,其实秦艽也不忍看下去了,面上擦拭干净的血泪还是看得出羸弱的体质,只掀开一角的衣袍已足够看见锁骨上的刺伤,伸手去碰,连旁边的肩胛都是被踩碎了的。
隔着厚重的车壁也能感觉到了盛怒的气息。秦艽一出来就斩了面前的马头,上面的锦衣卫摔了下来,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就身首异处。等到人血和马血混着贱了一地,卓航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拔剑。
“虞天候,你疯了么?”摆好了阵势,卓航喝着蛮不讲理的秦艽也管不得什么礼数尊卑。“桃妃的伤不是皇上下的手。”
秦艽却没有什么好面色,冷哼了一声举剑几招又砍伤了一个,“总之是在宫里伤的,你们都月兑不了干系。”怒不可遏,气红了双眼的秦艽看的半壁的人怔着像望着死神。
量皇帝再大胆再不把习落月当回事,也不敢在现在动手伤人成这样,还冒这么大险送来。秦艽即便是盛怒之下,也是猜得到其中的端由,但这不能成为理由,有关系的人,皇上,冰妃,丞相,还有朝廷上许多的人,秦艽一个也不想放过。
“侯爷,我们来帮你。”巴顿看着那一队的锦衣卫都出手了,也招呼着影护想要来帮把手。
“回去!”侧目冲着还在马上的影护一喝,回过头来又是滴水不露的招式,杀伐狠绝,死在虞天候全力出的招数下,也算是他们这些人最好的结局了。
“虞天候,为了一个女子,你甘愿与朝廷为敌?”眼看着一个一个的锦衣卫或被砍伤或被刺死,卓航提剑挡住了秦艽自上贯下的一剑,虎口被震得发麻,护住了下面本来稳死无疑的一个侍卫。
听着那样的一句话,秦艽却出乎意料的收回了剑,没有赶尽杀绝,伶俐的起势,刺穿了卓航的肩胛,一抬脚,踏了上去。“卓侍卫,本侯今日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那个皇帝……”
意味深长的笑,弧度柔和的唇线却看得人毛骨悚然,秦艽不常笑,也很少对着对手笑。不急,最深的仇恨需要慢慢的折磨……
“你们就等着看血流成河。”话语能说的上温柔而轻声,天无雨,暗生风,阴沉着配合虞天候现在彻天的怒火。秦艽向来只对着落月温柔,别人听到他轻声的一句话,该是阎罗的地刹。
血流成河的代价,报偿这苍道的不公。以前就警告过,伤了桃妃,会搅浑这江山。但毕竟是忍得久了,让这天下的人都以为秦艽是个爱民如子的好侯爷,会忘记他乖戾的秉性,会忘记他从来只把习落月三个字放在心上,所以后来当虞天候杀伐狠绝到京城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
“落月,落月……”不敢叫太大声,怕吵醒了蹙眉浅睡的人,又怕面如金纸的人就这么睡着死去,一声声的低唤,徘徊着内心的苦楚和不忍。
小心翼翼的抱起来,一点点扯掉上面覆体的衣物,秦艽想要看看落月到底伤到哪里。班驳的伤,尖锐的钗痕,千疮百孔也不过如此。
春如旧,人空瘦。秦艽深吐了一口气,解了外袍裹着落月又护在怀里,一身的怒火没有地方发泄,只能徒怪自己的无能。如果宿命已尽的话,那么往昔无论多少的功成名就多少的抱负傲气,全部都化为乌有。
风雪寒霜情依旧,心痛到了极至就是空无,心空亦伤,只要想到怀里这么用心抱着的人随时都会消散,无边的枯寂和虚无的疼痛象诅咒一样挥之不去。马车行驶地平稳而快捷,秦艽只是抱着落月输送着自己浑厚的内力。
躺在爱人的怀里,梦祭的苦痛被压了下去,绵延的内劲缓解着相思的嗜心,这么久不曾睡过,落月贪婪的闭眼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