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庙车站工地以北,兵马林立,安排着森严的守卫,李西屏就在这里开辟一片临时营地。这样的布置,也有几分军事重地,闲人避开的味道。自从出来昨晚的事情之后,李西屏明显警觉小心了不少,李想入营都要经过重重盘查。
营外用铁丝网和鹿柴围了起来,营内帐篷整齐排列,横看竖看都是一条线。李想入营之后知道知道李西屏正在医务队区域安抚伤兵,他便决定也去医务队看看。
李想成立两个混成旅,却也只搭配有两个医务队。两个旅的实际兵力都已经接近满编师,在这个战争时期,配上一个医务团都不够用,但是李想实在找不到这么多的医务人员,只能勉强从仁济医院,和中西医院聘请到两个有经验的外科大夫带队,再请来一些赤脚医生勉强组成两个医疗队。那些大医院的外科大夫们根本不缺钱,李想的高薪根本打动不了他们,他们根本就不会为几个臭钱而上战场,即使是在战场后方也不成。而李想能够聘请到的这两位外科医生,完全是因为他们也是孙中山先生医国之心理论的崇拜者,冲得就是李想逢人就吹嘘鄙人乃孙中山先生的学生,和随时随地挂在嘴边的三民主(义)这块金字招牌。
李想走进医务队的营地,有不少的轻伤员在阳光底下晒太阳,看他们浑身懒洋洋的,当兵的人,也只有在受伤之后,才有机会享受这分懒散。不少的医护人员在伤员之间来来去去,给行动不便的伤员端茶,端水,端药。可惜的是这些医护人员不是漂亮的护士mm,全是五大三粗的兵哥,在身上挂了一件白围裙,临时充当的医护人员。
医务队营地中间竖着个巨大的帐篷,李西屏掀开门帘从里面走出了来,就看到李想正在伤兵当中晃悠,身后还跟着他的新警卫队长汤家小姐。李想一身普通的军装,又没有挂军衔,这些懒散的在晒太阳的伤兵也都没有在意李想。
李西屏走过去,敬上军礼,才道:“大帅,你要求抽调一团人马,我已经集结完毕,正在营外候命。请随我来吧,大帅。”
李西屏转身欲在前领路,李想赶紧说道:“等一下,来都来了,我就看一下。”
李西屏闻言又转头看向李想,李想竟然微微皱着眉头,从来都是嬉笑着脸,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李想,竟然有了沉痛的表情。都是因为昨夜一战,给革命军战士造成惨烈伤亡,李西屏一想到大帐里那些重伤患者,不免心中又是一痛,低声道:“大帅,昨夜都是我指挥不利,才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刘经一个团的士兵,就折损了一半,把血都泼在了三道桥,硬是守住了。三道桥同志们的牺牲都是因为我的误判,大帅的任何处罚我都认,即使把我降为列兵,我也没意见。”
李西屏心里有无限的自责,低着头,语调也有着微微的颤抖,说到后来,不能自己的提高的音调。李西屏的那句大帅,周围的正在晒太阳的伤兵也都听到了。这些伤兵仔细一看,立刻就有人认出来了,原来真是大帅,这还得了?纷纷挣扎着起来要给大帅行礼,李想想到警觉的发现周围的动静,赶紧转身挥着双手,喊道:“免了,免了。有伤在身,不许乱动!”
李想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这些伤兵才听止挣扎,不过一双双眼睛全都落在他身上,使得李想觉得这个时候不交待两句,反而会使这些伤兵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李想便道:“我一走进这里,就能够感觉得到昨夜三道桥战斗的激烈,和战士们为了革命的胜利,不怕受伤,不怕牺牲的决心。我李想今天在此,用我的生命和我的信仰向大家承若,为革命牺牲和至残的同志,家有老小无人抚养的,我李想会负责到底。你们就在这里安心的养伤,什么都不愿担心。”
受伤的伤兵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落泪,这毕竟是个沉痛的话题,但是的李想的承若,无疑使他们从心里生出感动。李想绝对是个好大帅,一个一心为老百姓着想的好大帅。太阳底下的这些伤兵,沉默的想着自己的心事。
李想拉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李西屏,边走边说,“你要振作起来。昨夜的事情责任并不全在你,革命军初立,这样的事情在所难免,但是你一定要记住这次的教训,不能再范。我们的敌人非常强大,革命军却像是新生的婴儿,我们只有快速的成长,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才能对抗比我们强大的敌人。像你刚才说的丧气话,以后再也不要让我听到。”
“是!”李西屏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感激李想的理解。
李想点头笑道:“好,那汉口我就交给你了。回去之后就把你剩下的两个团兵力补充完整,另外招兵组建三个团,每个团两千四百人,一个人都不能少,还要保证兵员的素质。等我再回汉口时,这事情我就要看到结果。”
“汉口刚刚招募三个团的兵员,现在再招募三个团,有点困难,到时候工厂都没有人去干活了。”先前招募的时候,汉口城根子正一点的无业游民,都被抽了干净,甚至不少民办工厂的工人,抵不住高薪的诱惑,来投军的不少。李西屏担心的是,再抽兵员,汉口城市无法正常的运转了。
“秋收已经接近尾声,就在阳夏附近农村招募即可。这事情你找冯小戥帮你去农村宣传一下,动员一下,还不是轻松搞定。”在中国什么最多?人最多。在中国只有没事干的人,没有没人干的事。李想只要有钱,何止三个团,三十个团都能马上招齐。
李西屏还带着一点书生气,对这些东西不怎么懂,只是不断点头,“是,保证让你满意。”
李想无比轻松的摆摆手,“这也不少什么大事。你的主要任务是监视租界内的动静,对洋人的态度一定要强硬,在不许你主动挑起战争的情况下,我允许你保留自卫反击的权力。龟山炮台再给我增设二十门大炮,动静搞大一点,让那些洋大人都知道。汉口码头的那些外国军舰要是敢起火苗,直接给我轰沉了它们。”
李想说得无比轻松,李西屏听得满头大汗,却也是极涨中国人志气的做法,相信战士们都非常乐意执行这条命令。李西屏灵光一闪,脑子立刻就想到,革命军真要是和洋人起了冲突,等李想回到汉口,他完全可以推月兑这不关他的事,不关革命军政府的事,完全是革命军士兵自发的行为,李想是死都不会承认负责。这实在太像李想一贯的奸滑作风,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是真,要不他为何急急忙忙离开汉口,收拾孝感的张锡元,曾高一个人去完全够了。
正在李西屏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想走到营地中央的巨大帐篷前,问道:“这里面干什么的?”
李西屏立刻回过神,道:“是重伤病房,里面还有一间手术室。”
李想掀帘钻了进去,李西屏和汤约宛跟着钻入帐篷。李想入眼的是一排排病床,病床上躺满了伤兵,每一个伤兵几乎都浑身缠满了绷带,像个木乃伊。李想一眼扫过去,几乎一大半都缺手缺脚,此刻正沉沉都睡着了,帐篷里面安安静静。李想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战争便上如此的残酷,今后这样都恶战还会更多,还会有更多都人死去,更多的人伤残。汤约宛紧紧的抓着李想的手,李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汤约宛手心传来的微微颤抖。
在重伤病房忙碌的护理人员,是在教会学堂学习过专业护理的女学生。这些重伤患者,那些五大三粗的业余大兵可是照顾不了,这些女学生护士也是非常难得的招集到几个而已。能上教会学堂的女子,可都是出生大户人家,能够来到这里,也都是冲着革命这块金字招牌。
在巨大的重病帐篷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隔离区域,里面灯光明亮,人影憧憧,应该就是手术室了。李想只见手术室的白色门帘一动,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掀开门帘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金属盆,盛着一节血肉模糊的东西。汤约宛看到之后脸色瞬间惨白,捂着嘴转身冲出帐篷。李想定睛一看,护士端着的是一条截下的断臂。李想的胃跟着就是一阵翻腾,这样血腥的场面在战场上看到,和在医院看到完全不是一种感觉。李想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沉默着与李西屏走出帐篷。
李想出了兵营,与林铁长会合。部队已经陆续出发,沿着铁路线的行军部队一眼望不到头。李想听林铁长报道说,先头部队已经过了三道桥。
李西屏凑出一个团,由刘经带队。这小子有宋缺护着,没有受什么伤。在三道桥打得最累的就是他,李西屏的意思本是要留下休息,可这小子死都不肯,叫嚣着要去替战士们报仇,张政也就不好意思再和他争这个任务。
刘经见到李想就围了上来,敬上军礼,方说道:“大帅,听说你师出武林怪杰,一身功夫在两湖也是有排行的。我今天要向你举荐一位武林高手,大帅不妨亲自验证一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
刘经这人,向来务实,他说是武林高手,那肯定是有两下子。李想一眼就落在刘经的身后之人,中等的个子,也没有如何的粗壮,相貌朴素的不得了,典型的路人甲。但是从他双目开合之间,不经意中有精光泄露,李想暗子咋舌,乖乖,不得了,还是个如此年轻的内家高手。
高手难逢,李想一下子手痒起来。没有任何的起势与架势还有招呼,李想似乎一步就跨过一丈的距离,突然出现在宋缺的面前。拳脚幻出一片虚影,宋缺也使出浑身功夫相迎,拳脚虚影只是晃得旁观者目眩。两人拳脚都使出了自身极限的速度,互相试探着对方虚实,却没有任何的焦急。在这留走万变的虚影面前,没有一个旁观者能够看清他们的招式变化。
汤约宛小嘴都惊讶成了o型,那天晚上被李想缴械,一点都不怨,那些传奇小说里的武林高手,原来都是真的。几分钟之后,变化骤起,即使他们这些外行也感觉出来了。李想与宋缺之间爆出一连串拳脚碰撞的声音,然后猛然分开。
李想退后两步,不停的甩着双手,嘴上喊着,“好疼,好疼。”没有一丁点武林高手的气度,看得汤约宛就好笑,还又有些担心的跑上前去查看李想的双手。李想的双手除了有点红之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反倒看宋缺,真是一排武林高手风范,一双蒲扇大手也是通红,但是哼都不哼一声。
李想正正衣冠,轻揉着双手,“形意八卦!八卦掌易学难练。练到你这成功夫的,江湖上不可能没有名号,报上名来。”
“宋缺。大帅的自然拳更是精妙绝仑。”宋缺简短说出名字,也道出李想的拳路。
众人闻言悚然一惊,自然拳乃南北大侠杜心武的绝技,革命党人对这个名字熟悉得不得了。杜心武乃孙中山先生的保镖,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那李想和杜心武又是什么关系?
“自然拳是我师兄自创的独门绝技,我这套乱拳可不敢称自然拳。”李想一阵思索,江湖上还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虽说江湖上不乏卧虎藏龙之辈,但是只要是高手,总会留有一些传说,就像李想自己的师父。“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刘经,你小子捡到一块宝。”
刘经疲惫的脸上却是大方光彩,笑道:“大帅,我就是来献宝的。”
“你小子真懂拍马屁,我就收下了。宋缺,你就给我做过警卫员,听小宛调遣。”李想还真怕刘经后悔,马上给宋缺安排到警卫队。李想盘算着,招募一批武林高手,组建一个特种部队,专搞斩首行动。
宋缺听说要跟着李大帅混,本是非常高兴的脸,顺着李想的手中看去,小宛就是汤约宛,宋缺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宋缺大声道:“大帅,我一个大爷们,不能听一个娘们使唤。”
宋缺话一出口,李想就暗道不妙,刘经和林铁长也是一样不安的看向汤约宛。果然,汤约宛沉一张小脸,“女人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的?你是一个革命军战士,怎么可以有这么顽固的封建思想?这个警卫员你不做也得做,你就得听我的使唤,你需要进行思想改造。”
一连串的质问,宋缺竟然还是面不改色,大义凌然的道:“我一个大爷们不跟你一个女人一般见识。”
汤约宛是个女权主义者,大男子主义者李想在她面前都变得收敛了,宋缺还真是不开眼,李想一阵头痛。汤约宛不依不饶,宋缺硬是不弯腰。
刘经赶紧把宋缺拉到一边,“打架你挺能耐,怎么这事情你就不开窍?汤家小姐是一般道女人吗?她是我们大帅的准夫人。大帅都得对他哄着,顺着,听她使唤。难道大帅就不爷们,就你爷们?听大帅夫人使唤和听大帅使唤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个样。”
宋缺怎么看李想都不怎么爷们,但有时候有能够感觉到李想一身道威风杀气,就像刚才李想扑过来道一瞬间,还有在战场之上都有这样道感觉。经刘经一阵忽悠,宋缺便道:“都一样?”
刘经异常肯定道回答,“当然一样,快去跟汤家小姐道歉。”
最后宋缺一个别扭至极的道歉,汤约宛才算是放过了他。心情不错的汤约宛便教了李想几个骑马的小窍门,李想在马上一试,还真是立竿见影,没有先前那么辛苦。
李想搔包劲一上来,双脚一夹马月复,一鞭抽下,胯下俊马嘶鸣一声,四踢翻飞,飞也似的穿出。汤约宛他们立刻纵马放开四蹄,一行蹄声滚滚的紧跟李想马后。
李想他们骑马赶到三道桥,而黄陂文武官员举城来投,派来迎接革命军入城的人正好赶到了三道桥,撞到李想马前。
其实荫昌在去垣上村拜会袁世凯时也没有报多大的希望,他早在拜会袁世凯之前,就把张锡元发给他的急电,前线惨败之局势,催他南下之紧急状况,还有在信阳乱成一团麻的北洋第一军之现状,通通电告给了北京。
革什哈把厚厚的一叠译出的电文交给摄政王载沣,这秋日阳光明媚,再舒爽不过的好天气,摄政王却看得冷汗直流。载沣已经六神无主,只好再次召开内阁会议,问策于众老朽。
看到一脸无力的载沣,奕匡心里一阵阵得意,这不是又添了不少理的由,“北洋军是袁世凯一手创办,北洋军上下都是他的门生故旧,现在要用北洋军去打仗,还想撇开袁世凯,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老夫是没有办法应付这种局面了。我还是那句老话,重新起用袁世凯,有他在,自可安抚北洋军心。以袁世凯的本事,收拾湖北匪党不成问题。王爷,着事情还得趁早,要是匪党扩散开来,就又是一个长毛之乱,如今的大清国再也经受不起了。请王爷还是速速做出决定吧啊。”
度支部大臣载泽心里想着,奕匡是越老越糊涂,被袁世凯塞的金子美人迷了眼,“岂止是收拾匪党不成问题,收拾大清都不成问题。袁世凯奸枭不训,不能起用。现在天下谁不知道彰德住着个活曹操,难道还要引狼入室吗?”
协理大臣拉桐对载泽的质问不管,拉过一张羊皮当着:“老夫只知道就连东郊民巷那边,洋大人们也都说‘非袁不能挽回大局’。有袁世凯出来,洋大人那里也能找到一些援助,望摄政王当机立断。”
载沣不知如何语,载泽冷笑道:“洋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大清江山就是坏在他们上手,洋人的话不足信。”
奕匡捻起华白的胡子说:“袁世凯不能用,洋人的话又不可信,老臣是没有办法了,还是请您拿出一个好办法吧!”
载泽等的就是他这一问,立刻接口说:“涛贝勒的禁卫军未尝不可一用!询贝勒的海军也可以开到汉口去!”
载泽说完,载询不等奕匡,拉桐,徐世昌等老朽有开口的机会,即刻激昂表态。“臣立刻亲率‘四海’驶进长江,开到汉口,誓要把武昌城轰成碎渣。”
载涛也准备了一套激昂陈词,就等着载询说完就接上,刚张开嘴,就被奕匡抢先说了,“禁卫军是能让你拿来显摆的,调去打匪党,置京畿安危不顾,拿国家当儿戏!还想京师再陷落一回?‘四海’吃水极深,跑去长江,老夫估计是有去无回。萨镇冰已经率北洋水师去了武汉,再调‘四海’,大清万里海防都不要了?”
载涛趁着奕匡说话的停顿,大声打断他后面准备的喋喋不休,“把禁卫军调去平乱,再调吴禄贞和张绍曾的第六镇和第二十镇回防京师。”
奕匡一连声的冷笑,“内阁都调不动他们,你却调得动,涛贝勒是的什么主意?”
“你!”载涛指着奕匡无言。
载沣本就六神无主,被他们一番争执,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干脆把皮球一踢,说道:“起用袁世凯一事,老夫问一问太后再说。你们也无须争执,都是为了大清江山嘛。”
就这样摄政王载沣把皮球踢给隆裕太后,虽说隆裕太后不是乡下喂猪娘们,可也毕竟只是个娘们,拿这个问题更是没有办法。连摄政王在内阁都商量不出一个结果,她能找谁商量。
隆裕太后看了一眼镜中后面正在给他整理发式的太监张连德,隆裕太后平时也会找他商量,就把这脑人的事情跟他说了。
张连德是谁?乃是李莲英第二,极受隆裕太后的宠信,宫里的人都叫他“小德张”。袁世凯平日大量的金银珠宝送到奕匡那儿,就有一半是给他的。这次,隆裕太后问起,他能不帮着袁世凯说话吗?
张连德漫不经心扯开尖细阴柔的嗓子,尽量把袁世凯说得不偏不倚。“袁世凯过去对西太后一直是忠心耿耿,对老王爷也是唯命是从,自然便得罪了醇王府一家。现在大局如此,是该叫他出来办事的时候了。”
张连德这样一说,隆裕还真相信了袁世凯是个大忠臣,终于在当天下午下达手喻:“着袁世凯任湖广总督,赞襄湖北军事。又萨镇冰立率舰队前往武汉,协同会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