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的淡淡的夜色,兵马调动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进来。秋风带着丝丝寒气从门口吹进来,烛光摇摆不定,照在李想的脸上忽明忽暗。
“孙子曰: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李想看着门外深邃的夜空说着,漆黑的瞳孔亦如夜空一样深邃。“亮足了我们的实力,也硬碰不过袁世凯,你们就按战略防御的构想制定作战计划。”
曾高即在地图上商议围绕武胜关防御圈的兵力配置,又开始拿着铅笔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李想也就在边上看着,有时帮着掌灯,具体的活计他半懂不懂,正好趁此机会好好学习一下。
战争的主体是军队,作战任务必须依靠军队来完成。因而在战役和战斗中,投入现实作战目标和所需的兵力,是军事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兵力投入,即依据敌我双方的态势及各次战役的目的,以及作战的外部条件,如天时,地利,人和,来确立投入兵力的形势和方法。
曾高突然抬头看向李想,问道:“汉口的兵力,也要投入此次战斗吗?”
李想眉尖轻佻,汉口两个字,他现在听到便烦。老子拼死拼活,手下多少人流血牺牲成就的革命硕果,眼看着别人伸手来摘桃,李想恨牙痒痒。当初他渡江革命,多少人冷眼旁观,对他不闻不问。渡江前,文昌门外搞得喧闹震天,武昌城连一个来送行的人都没有。渡江之后,不知道多少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他兵败如山倒。汉口连番大战,武昌没有出过一兵一卒过江帮忙。
如今武昌红楼里坐的人,又有几个人是为武昌起义,流过一滴血,流过一滴汗?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为革命出谋划策?战场上没有出过多少力,抢起革命果实来,一个个生猛如虎,心狠手辣。
如今李想还在为革命事业与敌奋战,脑袋差点都被子弹穿洞,刚刚和轮回穿越擦肩而过。北洋军经过袁世凯的整合,对湖北虎视眈眈,正贪婪的盯着着只肥鹿。李想正惮尽竭虑的与袁世凯周旋,武昌方面不肯帮忙也就算了,却在后面给他使跘子,想要谋夺汉口。
李想真恨不得不管袁世凯了,回头便狠狠咬他们一口。却也知道这个念头只能在心里想想,如果放任北洋军长趋南下,那就是放弃先前不顾一切的努力结果,放弃刚刚光复的湖北大片疆域。历史又将回到远点,战场又要回到阳夏。历史教科书上关于阳夏之战的表叙只有只言片语,却是字字带血,李想怎么能装作不知道这段历史?
李想被曾高一问,越想越气,不安的来回度步。现在是顾不上汉口了,但也不会傻傻的给别人腾地方,就要留下一些人恶心他们。他骂骂咧咧的道:“别人要来汉口,我现在是没功夫去组织,但是我们也不能老老实实的给别人腾地方。让冯小戥他们给我赖着不走,等我回去。”
曾高哭笑不得,李想也是气得不轻,只好耍起无赖。冯小戥即使赖着不走,宋教仁完全可以拉起同盟会这面大旗另起炉灶。须知冯小戥背后如果没有军队的支持,汉口士绅还不轻易的倒像宋教仁,所以曾高才问汉口的军队是否要参加此次作战。李想说赖着不走,完全就是一时的气话。
“冯小戥不动,李西屏便也不能动。”曾高道,他看着眼前情绪焦躁,走来去的李想,一声暗叹。这场辛亥年自武昌起义开始的战事,打到现在,就只看到李想一个人的身影。如今某些人坐享其成还不够,找到一些由头,便想把他往死里整。只有留下李西屏,还可以在汉口有所作为。
说到兵力布置,李想脑袋突然清醒过来。“不,李西屏不能留在汉口,留下一个团在汉口驻守即可,就汉口给他们添恶心。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快活。”
李想说着又坐回椅子,李西屏的去向他早有安排。“李西屏去黄州府,那里是他的老家。段祺瑞第二军在江北预备,我就派李西屏去黄州预备。”
曾高正愁不知该哪里调兵对付江北段祺瑞,原来李想早有了月复稿。只是如此一来,汉口与拱手让人没有区别。武昌已经让了人,汉口还要再让人,同志们一路流血,这口气如何咽下。一切都是因为顾虑大局,从来都是飞扬跋扈,不肯吃一点点亏的李想,这回就忍气吞声了。
曾高心里希望李想能以大局为重,可是真看到李想这样的选择,心里又是一阵阵的不甘心。曾高心情复杂的看向李想,看到李想桀骜不驯的眼中露出一丝落寞。李想指间已经夹上一支烟,嘴里无聊的吐出的烟圈,似乎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一闪而逝。
几个参谋已经放下手头工作,专注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参谋们都掌握大量的情报,自然也汉口的变故。一路跟着李想从武昌起兵,至打遍湖北。这一片革命根据地全是他们打出来的,每一场战役都有他们出谋划策。如今要拱手让出汉口,他们流血,别人摘桃,他们不甘心,心中是一万个不甘心。一个个红着眼睛,看着李想,作战室里安静的可以听见秀花针落地的声音。
李想心中暖洋洋的,自己不顾一切的努力,总算有人看到了,理解了。他吞吐着烟圈,把感动放到心底记住,嘴角浮上无所谓的笑意,骂道:“看什么?做你们的事。作战计划今晚赶不出来,下放你们去新兵训练营。”
李想骂是这样骂,却把身上最后半包烟丢给他们。李想在战前通过新华洋行储备大量的军需粮草,偏偏烟草没有储备。烟草以前都是从南洋进口,汉口第一家卷烟厂也建设当中。李想丢下这半包烟,今后会有很长一段时间抽不上烟了。几个参谋也是断烟许久,看着李想一个劲吞云吐雾就有些范烟瘾,半包烟被他们一抢而空。
“李西屏只有一个混成独立旅,是否太少了一点。”曾高吐出一个烟圈,声音都有些飘飘然。
李想摇摇头,道:“不少,我把黄州划为第二战区,李西屏为第二战区司令。这个混成独立旅战斗力可以作为战略部队使用,他只要在地方招募预备部队,即可利用黄州的山地丘陵的有利地形,完全可以把段祺瑞拖住。”
曾高也明白李想的意图,道:“大帅是看出冯国璋是主攻,段祺瑞未必会进犯黄州府,何况他手上也没有这个实力,北洋主力在冯国璋的手上。所以黄州出现正面大战役的可能微乎其微,李西屏只是与段祺瑞进行相持游斗,作用便是通过小规模的战斗,整训部队,培养战斗力,牵制消耗敌人。”
李想感叹道:“你也看出来了嘛!我们用于正面防御的兵力勉强够了,但是防御预备兵力太少,或者是战力参差不齐的学生兵,或者是刚刚招募还没有整训过的新兵。无力去扩大战果,或者应付突发事件。”
革命军正是这样的现状,预备兵的战斗力太烂,实在难以完成支援,稳定战场的战略任务。
曾高也是叹息道:“只要与北洋军碰上,我们的后继无力便显现出来。即使从第二战场拉练出来新的战斗力,逐次的拉到第一战场,也只够用于填补空缺,或阻敌进攻,未能发挥多大作用。”
曾高也努力推演眼前的防御战局,防御作战的目的便是扼守主要作战地域,具体如城镇,关隘,交通要道;或阻敌接近重要中心和地区。在阵地的拉锯战中,两军消耗极大。曾高也是喝过洋墨水,学过系统的现代战争。知道在现代的大兵团战争当中,易于集中众多威力强大的攻击武器,防御一方的城池变得与纸糊的一般脆弱,没有古代防御战中的优势,更容易收到重创。而且防御,就是绵垣的战线,战线长了,便不可避免时刻存在薄弱之点。
曾高一脸凝重,死死盯着几个参谋还在作图的地图,道:“如此,一旦正面防线被突破,不及增援据阻之时,极有可能引起整个战线的崩溃。”
几个参谋也停下手中作业,意识到不妥。图做到这个地步,便看出情况的严重。他们的作战计划完全是军事学院的教导,规规矩矩的做的战略防御,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李想看了一眼地图,便明白问题所在,完全便是德国佬的那一套。如果革命军的新兵有德国战略部队的素质,绝对可以与北洋军打一场阵地战。新兵没有这个素质,根本不可能在阵地战上硬碰训练有素的北洋军。
李想笑道:“不能以阵地战为主,应以纵深梯次配置,实施机动战役。或者干脆利用我们熟悉山地,在运动战中消耗敌人。在运动战斗中,还可以起到培养新军的战斗力,整训部队的作用。”
李想这样的打法这些留洋的精英在战术教典上还真没有看过,惊讶的看着李想。
李想心中忍不住得意的继续说道:“在防守的时候,也不能一味的防守,还可以集中我们的精锐,发动有限的攻势和反击,以牵制和消耗敌人。在正面牵制敌人主力的同时,组织部队迂回机动,实施内外线作战,并辅以有力的战役反攻和局部进攻。不要忘了,湖北是我们的主场。”
这不就是对方吃了我一个车,我吃对方一个卒。虽然两方都失去一个子,但是自己还是吃了大亏。几个参谋只是想着,李想这样的战术,对大局依旧没有多大的影响。
曾高皱眉思索片刻,道:“可是北洋军的实力比我们强大太多,正面战场,他的主攻方向还是守不住。”
李想似乎早知道他由此一问,他还是太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从而禁锢了他的作战思路。他轻笑一声,更是得意。“一线阵地的固受是重要的,必须的,但并不是唯一的,不可变的。适时的退却,不仅是对防御作战的有效补充形式,而且是敌我力量悬殊,保存实力的积极措施。”
李想说到口干舌燥,也不管多少人等着他把话说完,自己先去倒了一杯凉茶润喉再说。“你也说了,一旦正面防线被突破,不及增援据阻之时,极有可能引起整个战线的崩溃。所以,当退之时不退,实为不智。如退守失时,则贻误战机。”
“一退,岂不战线崩溃。”一个参谋忍不住插嘴问道。
李想笑道:“所以说,有御无备,防守无为。战略防御以守为要,只要按照预期战役计划,及发展进程,预先做好逐次抵御的各项准备,这是梯次防御的极致表现,一城一地的得失将变得不再重要。而且随着战线的拉长,敌人的弱点也被放大。这便是战略防御。”
曾高等人忍不住鼓掌,李想的战略总是能给人以奇迹。李想战略防御便是以柔克刚的太极拳,袁世凯的北洋军重拳击出,将全打在毫无受力的棉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