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我先回了!”曾高好像看到革命大功告成,眉见喜色地说道,“那边参谋部并不了解咱们的目的,下头兵士还不知南京事变的后果,上头将领们也难免有人不理解战略的修改,我还得赶回去统筹料理。”
“辛苦了!”李想半是欣喜,半是苦恼,强自按捺着道。他的内心其实没有刚刚表象的胸有成竹。
真把袁世凯惹恼了,也不知道咱们能否承受其狂风暴雨的打击?
李大帅此刻内心极度紧张。这位日后闻名亚太战场、令整个亚太国家提心吊胆的中国军国主义独裁者,对此次行动的成败毫无把握。
李想,虽说经历了二十一世纪现代化高等教育,经历过世界闻名的强大中国城管的严格培养,也接受过与街头小贩你追我逐的实战考验,更是穿越之后就在战火连绵的死亡线挣扎,但像今天这样处在一个最高指挥官的位置上,来策划一场可能震惊世界的行动,单挑此刻中国最有实力的军阀,他不能不感到有些底气不足。
这次不是武昌举义,那一次他清楚的知道历史的结果,所以他可以好无后顾之忧的扛起举义的领导旗帜。这次行动完全是没有历史的借鉴,他没有占到一丁点的穿越客的便宜。
这是一种“下克上”式的先斩后奏,想以与北洋军大战的事实,让南京临时政府放弃与袁世凯“和议”的想法。而北洋军队又处在绝对优势的地位,一旦起来还击,那可如何收场?他实际上是在冒一场胜算很小的大险。一股难以驱散的阴影笼罩在李想的心头。
曾高微微一怔,似乎看透了李想的心思,道:“我们做为一名革命军人,一个受过身体里流着炎黄血脉的中国人,有着自己理想上的追求和使中国实现独立,民主,共和,天下太平的使命。”
曾高的话,使李想想到自己穿越百年时空降临来到这个纷乱飘摇的年代,多年来苦心追求的革命理想,想到中华民族之魂可能将由自己来重振威风,发扬光大,心中竟涌起一股“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迈之感。
“人生之途,当全力以赴。”李想笑道,这句话,从此就是自己的这则座右铭。“最后会有什么后果,现在也管不了。”
“打吧,”宋缺笑道,“也不要再考虑了,无论什么后果我都不怕。”
“打吧!”周吾道,“曾、李等将军,还有在下的身家性命均系于此,但个人事小,国家事大,为了革命,我们哪能坐视不管?咱不怕死,和北洋军打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想目光向众人一个个看去,表情带着往日少见的凝重,但声音中却有种掩饰不住的激动;“各位,一切按战略谋划吧!事不宜迟,老子要今夜就出兵。”
李想今夜反正是睡不着了,干脆制定好计划就行动。
屋内人的情绪顿时活跃起来。有的说应把兵带夺取孝昌,再等着打各路北洋援军;有的说最好在孝昌至孝感的必经之路作埋伏;有的则干脆提议埋伏在孝感两侧,北洋军出程来就打。
七嘴八舌莫衷一是。最后还是曾高说,应设在孝昌、孝感二城中间,两城之间所有道路全部设有埋伏,还有居高临下之势,同时两地的老百姓发动起来,也会给与他们情报和后勤的有力支持。最后,他们在这长官部议了小半个时辰才定了下来。
一切计定,李想一甩袖子昂然率先走出长官部。宋缺和周吾两人待他稍去远一点,按着指挥刀跟了过去,把守长官部的警卫见他们过来,一个个挺着胸脯跟着出门。
曾高见状不需要问,这些家伙今晚是不准备睡觉,立刻就要整军出发,便也回去整装。走了两步,又耐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李想。瞧他跃跃欲试的样子,一定又想亲身冲锋陷阵了。他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支军队铁定要散。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拖住,不成就把汤约宛也带上,汤家小姐对李大帅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李大帅来到部队的集结地。
废墟中的花西,此时已被浓浓的夜幕所笼罩。狗儿的吠叫声催得经历战火之后,在废墟之中努力重建家园的花西民众渐渐进入了梦乡。只有零星的几个夜起的人,抱着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身子,这某个废墟的角落嘘嘘,却突然发现小镇的四处,都是抱枪站立的哨卡,而小镇之外,却亮起一片通红的火把。他那苦苦抵御的疲倦和困意立刻不翼而飞。
此刻,几千双充满崇高信仰的眼睛,仰望着那个上串下跳的年轻人。这眼光,闪现着恶虎跳跃扑击前的焦灼、紧张、兴奋。此刻,李大帅兴奋的样子已经告诉他们,又有无限荣誉的战斗等待他们。
李想检查着准备情况。曾高报告:“所有伤员全部留在花西,黄光中会负责转移至安陆。这里的士兵都是从全师挑选的精壮战士,也搭配了一些在花西招募的新兵。士兵身上除了武器弹药和口粮,其他一概轻装。每人携带子弹两百发,手榴弹十枚,每挺马克沁机枪配弹三千发,口粮带足了三日份,如节约食用,可供六天。其实拿下花西,咱们补給了许多急需的物质,不过这次战斗士兵不适合负担太多。黄光中答应,在后勤会组织群众帮忙解决。所以,先让士兵带着一次战斗使用的弹药和粮食。”
“恩!”李想连连点头,又看着士气旺盛的官兵们,满意地不得了,手一挥说道:“山炮沉重,道路也不方便,但是一定要黄光中想办法运输给我们。我们就带来几门小钢炮,这还是没问题的,炮弹让每个士兵背一发。此外,咱们的行动一定要隐蔽,黄光中最好组织群众帮忙掩护。另外,出击要果断,路上发现北洋军搜索警戒部队,一概绕过。至于战斗地点,不作规定,由你相机处置,重点是敌人的辎重部队和物资。得手后,如果群众来不及收拾战场,就不要缴获,悉数焚毁。若伤亡不大,弹药有余,可择机再战,但要避免在同一地点附近两次作战。记住,此次出击,重在机动和奇袭…………”
这些话已经不是李想第一次说,打游击基本就是这样的规矩。但是李想还是人不多喋喋不休,也不管曾高一脸的无奈。
“大帅!”宋缺急促而兴奋的声音使曾高的精神为之一振,“各部队集合完毕,状态良好,等待您的命令。”
“大帅,”曾高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说道,“一切顺利,按计划行动吧!”
“好!”李想道,“你就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在这个黑地里虽瞧不见面容,但听声气,便知李想热血沸腾的样子。曾高忍不住翻白眼,这个大帅,又想去演讲了……不过军心士气本来就需要鼓。
这小镇外的这片广场原是本地大地主的晒谷场。还没有走进广场,汤约宛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杀出来,就在这荒野里要给他换衣服。
李想不干了,连连摇手:“不行,不行。多少人看着呢!”
汤约宛玉面含煞,“个人卫生都不讲,怎么做一军表率?”
众目睽睽之下,摘下李想头上变形的帽子,端端正正给他戴了一顶大檐帽,外套一身石青军装,武装带把腰杀的细细的,邋遢寒碜凶恶的样子一下子就变得年轻英武许多。腰悬着一柄西洋式样的指挥刀,足蹬小牛皮的高腰马靴――如果再配上授带星章,帽上插一支天鹅毛,就是标准的一副民国军阀头子的装束了。李想和汤约宛可能不知道,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直接影响了这支军队的精神外貌,这些丘八,在今后的日子也开始注意个人卫生了。
汤约宛忙了好一阵子,才打扮停当,退后一步,仔细端详各遍,发现李想其实蛮帅的,都快看得留口水。最后又把他的大檐帽拉下一点,完全挡住额头上的伤痕。这个伤痕记载独属于他们的一段同生共死的故事,只要看到这个伤痕就会想起那个紧紧相拥的画面。她满意的点点头:“好啦!”
李想似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情愫,轻轻的握了一下她的手,温暖从手心传递,她轻轻一笑,“去吧。”
“恩。”
李想昂然按着指挥刀,大踏步上前,一脚跨入广场中心,不禁愣住了。眼前黑压压一片人影,却是鸦雀无声。四周的火把辉煌,寒风刮过,烈烈做响。
李想正了正衣冠,先向眼前黑压压的人影拍的一声敬礼。礼毕,李想厉声叫道:“宋缺!”
“在!”宋缺向前跨了一步,站得标杆一样。
“委你的差事可做好了?”
“报告大帅:三军集合完毕,整装待发,静待大帅号令!”
“好!特务警卫营继续由你带领。”李想大为兴奋,一双眸子在火光下熠熠生辉,又大声道:“周吾,晋升你为第一师师长,身份与林铁长等一样。”
“是!”周吾高声应道,等明白这个任命的含义,又多一份狂喜。
“诸位同志!”李想朗声说道,“‘革命目的不达,无和议之可言’,北洋贼臣袁世凯与洋人狼狈为奸,卖国求荣,和议之意,在于谋国篡权,在汉口擅杀革命千万,焚烧孝感,汉口民宅无数,在湖北为非做殆,涂炭生灵,其心奸险,其罪难赦!”
说到这里,李想的脸涨得通红,愤怒的眼睛扫过战士们同样愤怒的眼睛,接着又道:“当今革命垂危,有被袁贼篡夺之虞。我每念及此,五内如焚,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中夜推枕,绕室煎虑。我决意,将革命进行到底,与袁世凯战个你死我活。列位同志,皆我中华民族忠贞之子民,望能奋发用命,卫我民族,靖我国家!”
下面几千战士听到这里,早已热血奔腾,群情激昂,齐声答道:“是!静待大帅号令!”
“大帅!”曾高大吼一声道,“袁世凯妄图篡夺革命果实,和议实包藏祸心!我等热血革命,只为倾覆满清专制政府,建立中华民国,图谋民生幸福,此国民之公意。我等岂敢惜身而与国贼共戴一天!袁世凯为共和之梗,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大帅请下令,我等虽赴汤蹈火,也决无反顾,必将革命进行到底!”
一番慷慨陈辞,几千个人激动得泪光满面,庄严肃穆的广场上气氛立时显得悲壮而又紧张。李想突然平静下来,说道:“武昌形势十分危急,黎元洪已致电南京求援。宋教仁、于右任派淞军黎天才率部往援。黎是湖北人,积极赞同赴武昌,遂将收编的巡防营张联升、赵,荣华部同淞军合组大军十万,以黎天才为师长,星夜驰援,旦夕可至。众位放心去做!”
李想心平气和地道。他一下子将兵力夸大了十倍,把不知道何时能驰援到湖北夸张成旦夕可至,众人听得十分振奋。忽然他提高了语调,“沪宁以推林述庆为出征临淮总司令,江浙联军随时准备北伐。咱们不能落后,一定要抢在他们前面把袁世凯老贼头悬国门!”
“大丈夫当成功名传万世!”李想按刀而立,满面肃杀之气,“你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和你们在一起,湖北千万民众和你们在一起。我们的身后是一个民族,是一个国家!是四万万同胞!”
“大帅!”众人一起狂吼道,声音足以震动黑暗的大地。“我等愿死力向前!将革命进行到底!”
“好!”李想瞋目大呼道:“全军出发!”
半个时辰后,花西镇一行几千多人踏入了东方,沿着漫漫黑夜前进。
黑色笼罩的山川大地,一支军队在这里缓缓前进。
李想以诗人的忧郁姿势,在山下痴立片刻,一阵寒风咆哮袭来,夜色苍茫。无由的想起自家身世遭际,逆流百年的时光,恍如梦幻。不知悲喜,不知民族的历史会因此改变?
这一夜通宵不眠的人实在多。孙传芳半躺在孝昌城北洋军营部的行军床铺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上头的屋梁上的蜘蛛网。孙传芳跑到孝昌,立刻把孝昌的指挥权夺在手里,展现了他铁腕和狠辣作风。
一群被围在孝昌的北洋军官挨次坐在下首脚踏子上,也是沉思不语,他们已经彻底的被孙传芳收拾的服服贴贴。军部内外,数十盏烛火照得通亮,供电系统已经彻底瘫痪。军部外廊下侍立的戈什哈也都一声不响。孙传芳和这些北洋将领都十分清楚,一场急风暴雨即将在这数个月几经浮沉不定,战火频繁的小城里暴发。现在在座的所有人,都指望北洋的这位青年才俊能想出个折来应付。
孙传芳忽然起身,也不顾他们慌乱的反应。他走出军团部,溜达着走向城门。
夜空黑得像一团浓浓的墨,只有几颗星星疲乏地眨动着。对下面将要来临的大战,他既有股再较量一番的冲动,却也觉得实在没把握。但他知道百里之外的某个地方,一双睁得不小的眼睛正盯着他。是的,他有一种直觉,在花西碰上的那个凶狠勇猛的小个子革命军军官,一定是传世中的李疯子。李疯子,也一定盯上了他。
一天前,孙传芳从花西死里逃生,躲避革命军重重搜索,终于还是被他逃近孝昌城。孝昌城的北洋最高指挥官本就是依靠群带爬上来的软蛋,革命军发起几次亡命冲锋,就把城外北洋军全部压制进城里。以至于革命军从战场抽兵参加攻打夏家村,这个软蛋竟然不敢派兵出城迎击!不然,战场的局势必然反转。
孙传芳看到孝昌没有陷落,立刻杀进城里,强行夺取此地战区司令长官之职。上任伊始,他就对苦战一夜的部队进行了大调整,强行软禁一批反对军官,剩下的马上都对他喂喂诺诺。北洋军已经被孙传芳大人放出孝昌城外。现在,他再也不是一支能守住城里等死的力量了。他的北洋部队已处在前线随时准备承接匪党人的炮弹,顶着匪党人的刺刀。
京汉铁路的破坏,支援后勤补給都无法到来,无疑在他摇晃苦挣的双肩上又加上了一扇沉重的磨盘。孙传芳已经知道这些李想匪军的为人,也曾明确命令他:“不管匪军在孝昌正面投入多少重兵,北洋军都必须节节抵抗,最次也须固守孝昌,不支时再北上鄂北三关,或者南下孝感。”
节节抵抗,他认为能做到。顶多久算多久呗。可固守孝昌,他
总感到信心不足。孙传芳不是那种敢把部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将
军。
可丢了孝昌,他抢夺孝昌指挥权,如果不能做出成绩,他何以回去复命?他并不怕段祺瑞,他知道冯国璋、段祺瑞之间微妙的关系。他敢于夺权,他觉得保住部队比保住孝昌更重要。只要他保住部队不被李疯子消灭,从此他就是这支部队的主子。
但真正促使孙传芳定下决心,如果支撑不下,放弃孝昌重镇而改造北退的,还在于他对袁世凯心思核心关键的了然。袁世凯和议的对象已经不再是武昌,而是南军!湖北再没有当初的政治意义,袁世凯还会下血本在这里耗?实在不行,可能撤兵也不定!
他孙传芳只要保住孝昌兵力不受大损失,就是有功!他从此,也是那些手握重兵的人了!只要手握重兵,谁个不是一手遮天,叱咤一方。
孙传芳的深谋远虑多年后果然应验了,成为一方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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