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照着孝昌城内城外因辛亥风云汇聚的各路枭雄豪杰,照着铁路两侧到处的尸体和被烧得弯弯曲曲的铁轨,照着汤家小姐的长发上宛如一场幽亮的梦幻一样。
“大帅,你不可以进来。”清秀可人的护士挡在闯进手术室的李想面前,小胸脯一起一伏的煞是诱人。
此时的李想却没有这份色心,他的目光越过小护士,顺着门口泄落的一丝月光照在手术台上汤约宛幽亮的长发,宛如梦幻,李想已经看痴了。
在夏家村的医护小组,由李想挖协和医院墙角拉来的那个医生主持汤约宛的手术。
李想慌忙的给自己找着理由:“医护小组不是人手不足吗?我来帮忙,我学过护理。”
李想这样笨拙的借口,哪里哄骗得了这个清秀的小护士?她一把拉下脸上的口罩,鼓起小脸,准备拆穿他的谎言。
“好啦!”主治医生开口打断他们的纠葛,“大帅,我允许你在这里,但是请你不要对我们造成困扰。把门关好,先。”
“好嘞!”
李想留下,围着小炉添柴烧水。炉火已经燃了起来,冬天干透的柴禾加了一点从北洋军缴获的固体燃料引火,顿时炉火就烧得旺旺的。一口不知道从那个老乡家借来的小锅,上面煮井水已经沸腾翻滚,腾腾的冒着热气。
忙完这一切,李想已经熏得双眼红肿,隐泛泪光,额头一层细汗。在二十一世纪连电磁炉和液化气也很少有使用经验的他,烧炉火,即使有固态燃料,也是困难重重,这比打仗要辛苦的多!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喘着粗气坐到了汤约宛的身边。她依然昏迷不醒,似乎发了烧一样,小脸泛着病态的潮红。身子也在地上不安的扭动着。不知道低声的嘟囔着什么。
该料理她的伤势啦,还好自己准备周全,当初为革命军计,还在汉口的时候,从协和医院和中西医院拐了一批热血医生参加革命。由这些医生随身携带的,什么野外急救的器具还是非常齐全。
虽然不缺医,但就是少药。革命军这样连续不断的恶战,药物使用消耗的速度奇快,刚刚在打下花西从北洋军抄来的药物已经用得七七八八…………
就在李想坐在手术台看着汤约宛发呆的时候,小护士抱着一把手术需要使用的刀,剪子,全丢在了锅里煮着。如今李想革命军的情况,就像当年的土捌路一样,只能使用这种老土又传统的消毒方法。
医生将汤家小姐扶在了自己的腿上,就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
李想一下子跳了起来,吼道:“你要干什么?!”
“大帅,我先前就说过,我允许你在这里,但是请你不要对我们造成困扰。”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医生非常生气的盯着李想,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手术室,但是对于这位大帅也只能把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想一想。革命军上下,谁不知道汤约宛是未来革命军的主母,李帅的紧张完全情有可原。他只能苦口婆心的解释,“医生有医生的医德,请相信我,大帅。”
我未来老婆的清白之躯,做老公的都还没有看,怎能便宜了你?李想手一挥,说道:“月兑衣服,我来!”
医生无奈的让贤,谁知道碰上的大帅革命路上开明,在这些事情上却这样封建。
李想哆嗦着手,忙了半天也不知道从那里下手。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就像当初第一次解女朋友的衣服一样,衣服平平常常,就是革命军统一制式的军装,忙得左一道右一道,天知道怎么也解不开!李想都急得冒汗了,最后一小护士实在看不过去,递过一把剪刀。李想一咬牙,也干脆,接过剪子剪开她的衣服。
随着衣衫一层层的滑落,李想似乎就忘记了呼吸,在淡淡的,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大小姐露出了她晶莹洁白细腻的肌肤,还有在军装下毫不显眼的少女胸脯突然傲然茁壮的跃入眼帘,汤约宛大小姐的藏肉技术真是一流。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就泛出了一种最柔和的光芒,朦胧的美丽。看着少女仿佛艺术品一般的身体,如雾里看花般的不真切,李想不知不觉的停下了手…………这是怎样的一种上天的杰作啊!直到视线转到了她肋下的弹片,他才回过神来。忍不住还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趁人之危,没出息!”
“噗!”清秀可人的小护士在这紧张的时刻忍不住笑倒。
医生狠狠的瞪了小护士一眼:“弹片射的很深,没有伤到内脏,真是非常的幸运。大帅,请让开,我要动手术。”
李想犹豫着小心翼翼的把大小姐平放在手术台,看着在外绝美之躯,又非常认真的注视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医生:“你可不能趁人之危喔。”
医生拿着沸水消过毒的手术刀掉在地上,差点气绝:“大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医生也有医德的。”
李想咬着牙齿比划了半天,看着大小姐恬静的面容,还在微微眨动的秀美睫毛,伤口都发紫了,他实在不忍心她继续受苦:“医生…………我相信你。”
不动手不成了,医生终于举刀下割。
“慢,”李想大吼一声,“为什么不打麻药?”
医生愤怒了,举着手术刀恨不得给李想扎一个窟窿。小护士慌张的拉住医生:“大帅,麻药都完了,连消炎药都用完了,现在都用盐水代替。连截肢也是无麻醉!”
医生愤怒的大吼:“我从来没有见过像革命军这样激烈的战斗,每一战会有多少伤员,你知不知道?每天需要消耗多少药品,你知道不知道?咱们药品稀缺到了什么程度,你知不知道?”
被李想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李想哑口无言,憋红了老脸道:“你有意见,可以和参谋部曾高去反映嘛?现在缓议,缓议…………你先动手术嘛。”
医生终于一刀割了下去。
大小姐一声尖叫,眼睛突然大大的睁开,小护士早准备好了毛巾,经历无麻醉手术上百次的经验,熟练的一把塞到她嘴里。可是大小姐的手一把抓在旁边李想大腿上面,用力的抓拧了起来,力气大的不像一个女孩子。李想痛得龇牙咧嘴的,也陪着她一起痛。
医生可不管他们上演的哑剧,手是保持恒定的稳定,大小姐精致的小脸上的汗跟雨点一样朝下落。
医生终于挑着了弹片,硬生生的把它挖了出来。
大小姐似乎痛到了极点,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又晕了过去。
叮当一声,医生将弹片甩在地上的脸盆里,这个时候才有空擦汗,这样的手术也累的不清:“成功!”
李想长长出口气,不断搓自己的大腿:“大小姐,掐自己的老公不心疼啊!”
估计自己大腿早就青紫了,他又忍不住恨恨的看了一眼大小姐。她躺在手术台上,浑身都是痛出来的冷汗,一头如瀑的幽亮漆黑的秀发都粘在了脸上。即使经历了那么大的痛苦,她的脸庞仍然在朦胧的灯光中崭露出一种惊心动魄,直入人心的美丽。更别说还暴露在寒风当中的峰峦起伏了。
李想暗吞一口唾沫,心虚的左右看看,医生视若无睹的擦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自己倒一盆水洗手去,小护士一双眼睛灵动的转着,看看大小姐的峰栾起伏,又低头看看自家沾着梅花点点的洁白护士装胸前一对小白兔,显出气恼泄气的可爱表情。看到李想贼兮兮的双眼,小脸一红,立刻拿着早就备好的绷带上去包扎。
医生在边上漫不经心的说:“这里没有消炎药,就让大小姐随下一批重伤员转移去汉口。大帅,可以吗?”。
“必须这样?”李想想好好照顾一下她,这一次受伤完全是因为他。
“没有办法。手术之后,最关键的还是就是这一点。这里的条件实在无法保证,发炎之后会有生命危险的。”医生联络摇头,“等她醒来,道个别吧。”
李想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汤约宛幽幽醒来,就看到李想俯身下来,轻轻的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怎么样,伤势如何?”看着裹的纱布像个木乃伊的汤约宛醒来,李想关切的问道。
“没多大的事儿,也就擦破点皮,没伤着筋骨。”汤家大小姐皱皱小鼻子,满不在乎的说道。
“好了,不要逞强。你的伤势真的很严重,比我当初严重多了。医生说,必须转移去汉口。”李想牵着她的纤手说着。
暗黑里大小姐的眸子像宝石般闪烁着精光,听说要转移去汉口,突然黯淡了下来,轻轻道:“我若走了,谁替你遮挡子弹炮弹?你总爱冲锋阵前,那么的危险,又不肯听人劝。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拼命?”
李想无声的干笑道:“我是一军的统帅,我不拼命,我还能要求谁去拼命?我们赌注拼命,拼命也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看着那么多人在眼前倒下,为了一个信念,就是执着的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淡淡的苦笑,黑白分明的美眸凝望着他:“我会在汉口等你,等你带着革命胜利的消息,凯旋归来…………”
大小姐满脸苦涩的笑,李想如果继续这样的拼命,逆天的好运也用完的。
李想同样是苦笑着,只是点点头。
看着汤约宛被抬下去,李想呆呆的许久才离开。虽然李想知道要想保住性命,以后就不能这样拼命,但是他无法容忍看着部下前赴后继的为革命赴黄泉,他只有陪着他们一起在生死线挣扎…………
“大帅,您也会儿女情长?”曾高幽灵似的出现在李想身后。
“古人说得好啊!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感觉精疲力竭的李想从军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显得有些皱巴巴的香烟,打下花西的战利品也只剩下这一点,抬手递来一根给曾高。
曾高摇了摇头,他很少抽烟,也就是在参谋部忙得精力不济的时候,抽一根提神。李想于是自顾自的给自己点上火。
也许是伤口的疼痛,这一战下来,他的身上同样是大大小小的布满伤口;也许是太累了,战斗一夜,白天紧急撤退,已经两天一夜没有休息。以至于李想拿着火柴接连划了几根火柴,方才点上了烟。
“要是死在这里,还有什么遗憾没有!”李想坐在地上,吐出一团淡蓝弥散的烟雾,李想让辛辣的尼古丁微微安抚下自己的心绪,突然带着淡淡的伤感,懒懒地对身边的曾高说到,“要有什么遗憾,说来听听?”
“还有什么?大帅,你怎么变得这么感性?是因为看到大小姐受伤?”同样学着李想坐在地上,惬意的背靠着满是夏家村某个残垣断壁处,曾高露出一丝儒雅的笑容,等李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又接着说道,“我是没什么遗憾的了。所谓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咱们闹出这么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就算在这里为革命而死,我想百年之后,我的名字也会青史垂名。人生至此,又有何憾?”
“你呢?少年?”疲惫不堪的李想捎带着微笑看着面前局措不安的一个小兵,嘴角闪过一丝苦笑,“你怕死吗?或者说有什么遗憾的没有?说来大家听听。”
小兵摇了摇头:“没有。革命是为祖宗争荣光,为家乡父老争好日子,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自从昨天夜里,看着李帅亲自奋勇率领敢死队冲锋陷阵之后,他已经是李大帅为神明,崇拜之情,倾尽长江也无法倒尽。说实话,他并不是不怕死,只不过他不想让自己在偶像面前成为一个懦夫。他铿锵有力的说道,“父亲送我留洋德国,学习机械,是希望能学西洋之技巧,振兴中华。我在德国,不止学习机械,还亲身体会了德国的民族主义,我知道民族主义革命是什么,我知道一个民族的凝聚力才是一个民族崛起的关键。所以我认为,当今中国,如不能扫除五千年专制,彻底清除黑暗的社会,唤醒四万万沉睡的国民,学习再多的西洋技巧,也无法振兴中华。所以我参加革命,我要将革命进行到底!革出个共和,革出个民主,咱,我就可以用我的技术建设中华。”
“留洋生啊,可惜了。”也许是自言自语,李想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帅……”小兵噌的站起身来,笔直如桩的矗立着,几乎涨红了脸,“在湖北革命军中只有军人,而没有所谓的留洋生。”
“好了,好了。”曾高打着哈哈,抬手安抚眼前惶惶不安的年轻人,“坐下吧!”
“大帅,我说吧,咱们的革命军里还真是有许多人才。”曾高冲着默然抽着烟的李想说到,“怎么样,要是我们三都能够活下来,革命成功了,这样的专业人才,你准备怎样安排?”
最高说着指了指小兵。
“老高啊,你这白操心不是。”李想哈哈儿笑到,“士兵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我可搞独裁,不搞专制。”
尽管李想的心里对革命之路遥远的他也不知道尽头,历史已经混乱让他无法捉模,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活着去汉口看汤约宛,可是他还是挤出一份的笑容说道。
曾高起身拍拍:“军事会议就要开始了,走吧。”
交通破袭战,一切都按部就班地向前发展时,也到了李想制定的第二部计划实施的时候。
“无非就是命令继续扩大战果,你们可以搞定。”李想丢下烟头,起身边走边说。
曾高听着李想这样不负责任的话,脸色都变了:“大家都等着,你必须去!”
“去、去、去…………”李想淡淡的道:“此次交通破袭战役胜利中已暴露敌之严重弱点,是兵力不够分配,湖北战场上之兵力缺乏,已抽调出去不少。因此,引起我们考虑以下问题,彻底毁灭京汉铁路之武胜关、孝感段,如能达到目的,使被京汉铁路切成东西两半的革命基本根据地联成一片,在任何方面与我有利,并可引起湖北战局某些变化,你们认为可能时,请即电告并同时准备继续扩大之。”
最高的心咯噔一下,“使东西革命基本根据地联成一片”的战役企图,已经远远超出了现在湖北革命军的力量。从前面的李想战役部署,并不能看出要将东西连个革命军基本根据地联成一片的意图。
早在先前的会议上,李想就曾谈到是否可以由林铁长和李西屏联合起来,从京汉铁路东西两个方向对京汉铁路来个大破袭,将安陆府和汉阳府两革命区联成一片。
李想虽然是个九曲十八弯的弯弯肠子,但是在这些事情上从不拐弯抹角,打哑迷的让部下去瞎猜,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常常是把自己的意见先拿出来,让大家讨论,你可以不同意他的意见,但你得说出理由来。
这个特点在李想的一生中时时处处都表现得很突出。下到对一个普通战士,上到对革命军中高级将领都是如此。军国大事,说话习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不转弯抹角。他不能让部队带着隐患,让部下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不知道作战的目的。玩帝王心术,只会延误战机。
曾高很了解李想的这个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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