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中的大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寒流暗暗的涌动着。器:无广告、全文字、更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辜名学霸王!”袁世凯目光闪烁地望着外头白雪皑皑的宫院,款款说道,“李疯子的诗纵横摆阖,大气磅礴。这样的雄才伟略,大有汉高祖的《大风歌》和魏武帝的《短歌行》之风。”他长吁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李疯子离开南京,转战西征,一路连战连捷。如今宁夏已经光复,甘肃光复也就是时间的问题……”袁世凯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看着李疯子攻城略地,心急了?”徐世昌手指弹着茶碗盖,乜斜了袁世凯一眼,说道,“那咱们就使把劲,叫小皇帝早点退位!”
“我怎么不急,李疯子的势力膨胀的太快。”袁世凯想起这事就来气:“攫取共和国总统,过去一直是半公开的秘密。孙大炮的声明发表后,由秘密默契,变为公开讨论,我是再也无法故nòng玄虚了。”
现在,袁世凯是既不甘心与革命党人翻脸,也不愿在清廷面前公开承认,陷入十分尴尬的窘境。宗社党人因袁世凯用清朝皇位去换自己的总统,而对他越加仇恨。有人盗用“直豫鲁晋奉吉黑七省文武官员绅商兵民”的名义指责他“欺负孤寡,卖国求荣”,“甘为曹、莽之后裔”。有人写信给他说:“yù将我朝天下断送汉人,我辈决不容忍,愿与阁下同归澌灭。”
“孙大炮所提的条件有失审慎,无疑是背弃了他的许诺,提出了不可实施的新建议。唐绍仪也在向南方施压,说孙大炮正在把事情nòng糟,他致电孙中山说,再提什么条件,简直是发疯。伍廷芳、温宗尧急于同咱们达成协议,对孙大炮公布的清帝退位条件更为恼火,温宗尧说:如果我有一只手枪,我就亲手杀死孙中山。”徐世昌说道。
“看来咱们在最近几个星期所做的工作,由于孙大炮发出了一纸最后通牒,在很大程度上是白费气力了。这一通牒正当就要宣布退位的时刻送达北京,清廷宗室只能把它视为一件非常拙劣的恫吓,再无其他看法。”袁世凯叹息一声。
那些满méng王公亲贵,尤其是以良弼、溥伟等为首的宗社党,在孙中山公布清帝退位,即让位袁世凯继任临时大总统的条件后,更加紧了反袁活动。他们准备袁世凯一辞职,便照准,由毓朗、载泽等出面组阁,以铁良任清军司令,作最后的斗争。
而且铁良已回到北京,他和良弼等人策划反袁,在北京城组织近两万名满族士兵。北京恐怖行动正在蔓延,很多人设法购买武器,价格只有四十五法郎的勃朗宁左轮手枪,竟卖到一百两银子一支。
袁世凯见少壮亲贵情绪jī愤,单凭口舌难以令其就范,于是以“维持北京治安”为幌子,调曹锡率领的北洋军第三镇一部分进京,驻扎在东城及天坛一带,用以威慑亲贵。同时,为了麻痹政敌,他又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对中外记者宣布:“现在外间多疑本大臣有谋充共和总统之志愿,揣测之词,殊属可笑。虽北方人民及各军队不免有此思想,而孙逸仙及一般民党亦屡次以皇上逊位即以大总统推戴为言,然本大臣断不肯担此责任:(一)若任总统,似目下之请皇上逊位,纯为自sī自利起见,天下后世将视我为何如人;(二)第一任总统经营创造,甚属不易……我年近六十,病体支离,数月以来,国事cào劳,益觉颓唐,自问实无此才力。我此次之力疾拜命,实恐北方糜烂……但使大局敉平,可以始终保全北方之秩序,则我之责任已尽,即我之志愿已达,其他实非我所愿闻。”
袁世凯公然否认与革命党达成的口头协议。但孙中山也不是省油的灯,闻讯十分气愤,再次通电说:“此次议和,屡次展期,愿yù以和平之手段达到共和之目的,不意袁世凯始则取消唐绍仪之全权代表,继又不承认唐绍仪于正式会议时所签允之选举国民会议以议决国体之法,复于清帝退位问题,业经彼此往返电商多日,忽然电称并未与伍代表商及等语。似此种种失信,为全**民所共愤……则袁世凯不特为国民之蠹,且实为清帝之仇。此次停战之期届满,民国万不克再行展期,若因而再起兵衅,全唯袁世凯是咎!举**民,均yù灭袁氏而后朝食。”孙中山宣布了袁世凯的罪状,揭穿了他的诡计,使他无法躲闪。
忽然,袁克定匆匆进来,喘了口粗气,一坐在袁世凯对面的椅子上,心神不宁地向外望望,转脸对袁世凯说道:“靳君翼卿回来了――同志靳君翼卿由孝感第一军来京,言二四两镇,已退至广水信阳一带,经余多方运动,赞成共和者,将校已达二百余人,此次代表第一军来京,联合各军,要求共和,拟订三种办法:(一)运动亲贵,由内廷降旨,自行宣布共和。(二)由各军队联名要求宣布共和。(三)用武力胁迫要求宣布共和。以上三种,自以第一种,最为和平,最为允当。特时机万变,究竟主用何策,尚未可定。”袁克定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函,说道,“这是他们几个书生上父亲书。”
“靳云鹏!”袁世凯突然想起来了,接过上书展开,徐徐念道:“时机日急,迫于燃眉,中国存亡,决于和战,宫保躬cào政柄,身系安危,舆望所归,群生托命,正宜力维大局,幸勿为左右所huò,致蹈危机。盖中外古今,断无独背民心,而可以幸然成事者。神机默运,端在此时。侧闻京师暗杀党人,日增月盛,诚恐一旦暴動,致令宫寝受惊.谁非人臣,讵能逃责。拟请速派禁卫军,保护两宫,暂幸热河驻跸,其大内留守事宜,即jiāo世、徐两太保,会同管理。庶几有备无患,巨变可弭,倘荷施行,中国幸甚。”
“他人呢?”徐世昌问道。
袁克定回道:“就在mén外。”
“你引他进来。”袁世凯见靳云鹏写得深得吾心,忽然觉得这个人也许打破僵局的关键。
克定应了一声,又退出去。
袁克定招呼着靳云鹏在回廊转着走着,叹息道:“我在北京运动数日,效果甚微,惟赖君力,继续进行。”
靳云鹏在旁笑道:“一息尚存,此志不容稍懈,君其勿虑。”
袁克定勉强笑道:“亦须审慎,究不可轻于冒险。”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先生请进!”
“靳先生请进!”袁世凯在里屋郎声笑道。“请坐!”
“不敢当,”靳云鹏走进去,一眼看到袁世凯和徐世昌两位全在,赶紧向二人一揖,也不客气的坐下。
靳云鹏谒见袁世凯,也不废话,力陈大局利害,说道:“不能再启争端,况宫保一身,关系国家安危,尤宜俯从民望。”
袁世凯、徐世昌都没言声,靳云鹏来前,他们二人已经议过这事了,而且不止一次两次。袁世凯沉思半晌,道:“某为大清总理大臣,焉能赞成共和,以负付托。”
靳云鹏绷着的脸浮现一丝笑意,说道:“人心为大势cháo流所趋,非共和不能维系群情,必致瓦解土崩,存亡莫卜,宫保负旋乾转坤之任,自当好恶同民。”
袁世凯一脸喟然地说道:“南人希望共和则有之,北人恐未必然。”
靳云鹏冷笑道:“宫保误矣,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南北程度,容有不齐,而其图谋幸福好安恶危则一也。”
袁世凯脸sè又变成忧心忡忡,问道:“段军统之意若何?”
靳云鹏猛然道:“第一军全体一致,主张共和,并议推举宫保为临时大总统。”
袁世凯先是忍不住的大喜,接着装着大惊失sè的样子,沉着脸说道:“军心胡一变至此,将置余于何地,若yù使余欺侮孤儿寡fù,为万世所唾骂,余不为也。”
靳云鹏知道,袁世凯不过是做个样子,知道从龙之臣这时候正是表现的时候,遂欠身说道:“宫保为四百兆人民代表,现在大局已危急万分,共和尚可图存,倘绝对主张君主,必致国亡种绝而后已,宫保试思保全中国为重乎?抑保全一姓为重乎?且民军倡言共和告成,皇室必加优待,正系两全之计。倘听其糜烂,外侮纷乘,国且沦亡,虽优待亦不可得,奴隶牛马,同听诸人,谁秉国钧,实阶之厉,宫保扪心自问,咎何可辞。”
袁世凯皱着眉头,深沉地说道:“冯军统、张军mén均极力主战,军队宗旨,断难一致。”
这是实话,冯国章在北京后,心有点动摇。méng古博尔济吉特培等,组织义务勤王敢死队,君主立宪党亦宣告成立,宗室竟然公举冯国璋为会长。虽然一开始都是袁世凯受意的,但是到了这个地步,难免冯国章会有其他的心思。外间传闻,冯国璋向内廷要求军饷六百万,并声明已派妥员前往河间招募jīng壮二十营,以备战斗。
靳云鹏咬牙沉思着道:“宫保勿忧,某当凭三寸舌,以游说之,必令联为一气。”说罢,竟毅然而退去。
袁世凯无言的看向徐世昌,徐世昌正看着靳云鹏离去的背影,缓缓点头:“能成!华甫是聪明人,知道怎么选择。靳云鹏只不过是把你的意思,委婉的传递给他。”他一边起身,一边向袁世凯说道:“近来洋人的报纸频频传来清军在‘西北大捷’的报道,各亲贵协同宗社党首领良弼深受鼓舞,运动第一镇禁卫军合力反对共和。王金绶等和之,遍发传单,以冀耸动众心。”
袁世凯冷淡地说道:“明明是败丈,洋人偏偏要说成胜仗,这不是指鹿为马,颠倒黑白?偏偏宗室的这次蠢猪都相信!”
“清廷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当然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徐世昌端起了架子,提足了jīng神,身子一仰说道,“就像湖北一战的结果,北洋其实输了,但是他们就愿意相信我们说的胜利。可是西北战场,洋人再怎么能吹,等李疯子拿下皋兰,洋人吹的泡泡,宗室的最终的幻想,也终将破灭。”
袁世凯即不愿看着李想势力膨胀,又不知道怎么对方这些宗社党,扣着茶杯,叹道:“宗社党那几个死硬的家伙,上书于我,其词旨极为严厉,略谓yù将我朝天下断送汉人,我辈决不容忍,愿与阁下同归澌灭。”
徐世昌冷笑道:“对付宗社党那几个死硬的家伙,依我之见,除之为上。”
袁世凯点头,他也想过杀掉宗社党以良弼为首的亲贵,但是,他考虑到,一则良弼任禁卫军第1协统兼禁卫军训练大臣,仍有cào纵禁卫军的实权,要除掉他,不是那么容易。再则杀掉皇族,尤其是像良弼这样的皇族,很可能会惊动整个清室,这不但使他永远洗不清“曹cào”之恶名,也不利于他稳妥地从清室手里接过权力。
徐世昌见袁世凯沉默不语,便不lù声sè地道:“老弟,你不便下手,可用三十六计中的借刀杀人一计。”
袁世凯禁不住敞怀大笑起来。
徐世昌忽然道:“听闻恭邸、泽公主借外兵,以抗共和。méng古王公则纷纷出京,各回本旗组织独立。”
“不过是一个日本làng人在那里上窜下跳,不足为虑。着赵尔巽关注既可。”袁世凯不屑道:“要知道,大鼻子洋人们可是站在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