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小心地下。”陈卓的声音忽忽悠悠地飘来,凭空伸出一只手,向似锦摆了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她坐在他身边,看他面前放了个木盆,里面泡了些柳枝。
“睡不着,做梦总想到云崖,不知道那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卓拿起一根柳条,用刀削下一小段,放在手里,搓去外面的青皮,就剩下里面的空心枝管。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云崖。云烟缭绕,青崖古口。他们的家乡,有着如此诗情画意的名字。
“我们那里有山,有水,有瀑布,还有农田。每年这个时候,整座山上都会开满白色的山茶。等天气冷的时候,再往高处走,就能看见黄色的杜鹃花。春华秋实,每个节气,都能看见不同的花开。一年四季都没有重样的时候。”他回忆起故乡的景色,如痴如醉。
“真想去看看。”光是听他描述,就引得她心向往之。
“等以后,蛾蟥过去了。我们能攒着些钱,就带你一起回去。”他说。
在云崖,不会让小孩子挨饿,他们那里虽不富裕,但人心朴实善良。绝不会把她这样的好女孩,抛之荒郊,任她自生自灭。
“试试看。”陈卓把完工的柳哨交到似锦手中。
似锦接了,放在唇边,轻轻的一吹,声音宏亮,冲云破雾。她忍不住笑了,拍拍陈卓的肩,兀自吹个不停,爱不释手。
陈卓见她这么喜欢,又削了一只较短小的柳哨,声音略为低沉。和她两两相望,一唱一合。
太阳红彤彤的脸,跳出雾的重围。吉光片羽之间,看到她的笑颜,心满意足的模样,让他觉得瞬间有所补偿。
日子过得这么苦,她却总能这么知足。有菜吃菜,没菜喝汤。从没见她抱怨过。
前几天燃柴,松油飞溅,把她的手烫了那么大的一个水泡,她都不吭一声。自己偷偷躲在没人的地方挑了。
如今那泡结了茄,乌紫乌紫的一个圆,正落在她柔似无骨的指节,显得如此碍眼。
“疼不疼?”他抬手,盖在她的掌上。她的手有些冷,小小的指头,又细又长。
似锦微有些心动,少年清雘的手,骨骼均匀,掌心温暖。
“不疼。”再疼的伤,再狠的疤,她都经过,如今这些,只不过是浮光掠影,与她惨烈的过往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以后那种粗重的事情,就让我和猴三来做,你是女孩子,女孩子要干干净净的才好。”她的睫长很像,微微低垂着,画出一道贝弧。
她干净么?她恐怕从来都没这么脏过,脏的脸,脏的头发,脏的衣裳,脏的身上。可经他这样一说,仿佛这些,都只是她的臆想,她是干净的,水汪汪的一个女孩,人见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