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仔细地查看着钢槽的缝隙处,寻找一些可以逃月兑的蛛丝马迹。她心里,有满溢的温暖。
“穆月。”轻唤了他的名字,开天辟地头一回,只叫他的名字。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由她的嘴,叫出他的名字。
在这片生死不明,前途未卜的黑暗里,突然想与他亲近。或许要感谢这片黑暗,给了她如此的勇气。
“我不怕……”把头埋在他的背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羞赧。她修长的手臂,环着他的腰。她的手,陷在他的掌中,汲取着他的力量。
“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喃喃的说着,世人求爱,如刀口舐蜜,初尝滋味,已近割舌。
她已受过一回伤,却仍不知悔改,无论前世今生,都想与他纠缠不放。饮着自己的血,含笑上青天。
袁穆月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月兑离了他预先的计划。日日相对,朝夕相处,他不可能不动心。任谁,遇到这样的女子,都不可能不动心。
只是,动了心,便是死。死他不怕,只怕会连累到不相干的人。她不属于他,用尽全力,守候着她,也是为人作嫁衣裳。这是原本就说好的,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有人来了。”袁穆月放开她的手。把她轻推到离牢门更远的地方。
机关起动,铁链声声,牢门缓缓抬起,外面烛火渺渺,安危莫辨。
“相国请姑娘堂中小坐。”穿着蓝青色长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向牢中喊着。随着他的话语,同时传来的,还有刀剑出鞘的冰冷声音。
袁穆月想挺身而出,却被繁花拦住。“他要的是姑娘。”特意把重音放在最后两个字上。
“可是……”他不放心她独自前往,刀山海火,还是想要陪着她。
繁花摆摆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是了,大家都是人家砧板上的肉,他若是真的想干什么,也没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我去看看,就回来。”她虽说得轻松自在,好像已经成竹在胸,其实却也是没底。
跟着领路人,顺着迂回甬长的廊道前行。在黑暗里点亮一方天地的,不是红纸灯笼,而是一盏盏琉璃小灯。
淡粉色的晶体面,包容着内里的烛光。精致的灯身,八面玲珑。就算有再大风袭,也不会吹熄其中的光火,
长社以冶炼烧冶为国之技艺,浸婬此道,已得天机。
这样的琉璃吹烧之技,在别国只当是国宝,而到了他这里,却是最寻常的家用之物。
原以为桡檀要审她,怎么也要寻个肃穆清静的地方,虽不像当天清昀审袁穆月那样,血流成河,但也没想到,他说的堂中小坐,还真的就是在偏堂之中,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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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堂里,早有几位老夫子就座其中。见了繁花,也不在意。桡檀坐在首位,身边的桌上,端放着两只紫红浅变色的大花瓶,瓶身上有细长的开片纹路。
“相国,此次三窑之内所出的所有瓷器,只有这两件月兑胎成形……望相国,手下留情……”坐在桡檀身畔的老者,颤颤巍巍道。目光死死盯着桡檀的双手,在瓶身上游走。
“荆师傅,鱼子纹钧瓷,我们一共烧了几窑?”桡檀并不接他的话,手指细长,温柔的抚模着瓶子,像是美人的纤腰。
老者擦擦额上的汗,“从年前开始烧,一共烧了七窑,共三千多件。”
就算技师们的手艺再精湛,技巧再高超,也总是有限度,要烧出鱼子纹开片的瓷器,本身并不是难事,但在钧瓷之上烧出开片,却是从未有过的事。
三千多件的瓷尸之上,最终才成就了这两件。
瓷的名贵在于其独特的窑变釉色,其釉色是自然形成,非人工描绘,每一件钧瓷的釉色都是唯一的,独一无二的,即“钧瓷无双”,且釉透,釉活,胎质精纯,坚实细腻。
叩之声圆润悦耳,清脆动听;观之形端庄优美,古朴典雅,它的釉变色五彩缤纷,璀璨夺目,浑然天成,构成一幅幅神奇的图画,如寒鸦归林,夕阳残照,高山云雾,峡谷飞瀑,伯牙抚琴等等。
这些釉变画,千变万化,意味无穷,具有千古耐看的魅力,名人曾用“出窑一幅元人画,落叶寒林返暮鸦”“雨过天晴泛红霞,夕阳紫翠忽成岚”等来形容钧瓷窑变之妙,民间更有“钧与玉比,钧比玉美,似玉非玉胜似玉”之说。
“不管怎么样,总是烧出这两件,不是嘛?有一有二,就能有三有四。对你们来说,这也不算什么。”桡檀虽知道这两只瓶子来之不易,但并未动容,细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对瓷瓶。
“相国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鱼子纹钧瓷,本就是新鲜东西。各位技师,还未完全掌握。烧瓷一事,窑温,制月兑,调釉,样样都要细致入微,稍有闪失,数十日的心血,就要付之一炬。”老者急急的分辨,其他人也随声符合,生怕自己和同伴多日的努力,就要被桡檀漫不经心的带过。
“再者说,这两只瓶子,送给帝君,也能占个平平安安,成双成对的美……”
“啪!”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硬生生的截住。满地的瓷碎,像是凝结成块的涸血,触目惊心。
繁花抚住了嘴,才没叫出声。这么好看的东西,巧夺天工,就被他,一手毁了。
“成双成对?”桡檀冷笑。
“谁说成双成对才是好?这种东西,只一件留世足矣。传我的话,封窑祭天。”他毫不留情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