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的香客,将道路拥挤得不堪行走,似锦停在众人之中,人群熙熙攘攘,而她,能与谁相拥?与清静寺中的佛祖对视,佛祖无语,低垂的眉目,只看香火,不看众生。
若是他能开了口说话,恐怕也只会开口怒斥这些凡夫俗子,永无止境的***,以及内心的贪婪和罪恶吧?
似锦微笑,低了头细小的身影从跪拜的人缝之间穿过。
绕过了缠生的菩提树,清静寺的后院,有处偏门。平时不开,逢了初一与十五,香客最多的时候,才会打开,方便香客进出。
出了清静寺,再走不远,穿过一条偏僻的小巷,就到了一扇极狭的乌门前。
院落的主人还在家,门也没有闩,单手推开,整个小院都尽收眼底。和凤栖城里所有的人家一样,院子被女主人收拾得井井有条,院中的一方土地里种着鲜女敕的菜叶,郁郁葱葱的生机勃发,仔细围起的篱笆上,爬生着豆角藤苗,还未到收获的时候,绿绿的叶子间,开着白色的小花。
靠着墙角有口水井,井边晾着洗净的衣裳,似锦走过去,模了模,衣裳已经干透了,离近就能闻见阳光的味道。
偏房和灶房里都没有人,灶中的火已熄了不知多时,灶上的锅里,还留着一口残粥,天气热,粥已经坏了,掀开盖子,一股难闻的酸气,扑面而至。这么勤快能干的女主人,怎么会放任粮食坏掉?可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脚步?
似锦放下手中的盖子,从大房中,传来细碎的申吟声。
穿着灰色粗布衣裳的男子,脚步沉重的从房中走了出来,眉头紧锁,口中喃喃的不知说着什么。见了似锦的脸,先是停下了伐,不敢相信的看着她,随后又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脸,直到确定她是真的存在时,他从喉中突然爆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嚎叫,转身又跑回房里。
门闩落下的声音,充满了慌乱与不安。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所有动作,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么些日子不见,猴三像是长高了些。身上穿的虽然也是旧衣裳,但干干净净,比陈卓不知道要体面多少。
她铺了块手帕在苔绿横生的井台上,坐了下来,井口有些凉意,顺着脊背窜上,把暑气驱散开来。
大房中男女交嘴之声,此起彼伏,隐隐听见了女子尖锐的声音,从门缝窗缝之间泄露出来。
“你疯了你,她怎么会来这里!那种地方,进去了就永远也别想出来!快点滚出去,给我弄些吃的!”
“小扇,她是真的回来了,真的,我不骗你,不信你自己去看!”猴三的声音颤颤微微,他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她是真的过来了,过来向他们索命。
&nbs
p;过了这么久,光阴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了印子,却唯独放过了她。她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轻薄的唇,清秀的眉眼,就好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站在盛烈的阳光之下,全身的影子,都浓缩于脚下,形成一个黑到极至的影。
似锦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并不着急。琴音一时半会儿恐怕还醒不来,就算醒了,也不会进到寺里去找她,她有的是时间和他们消磨。
听小扇说起她的事情,底气十足。并不像陈卓所说,小知道她被烧死的谣传说,每夜都睡不着觉。
她会睡不着觉嘛?呵呵,她巴不得自己早些死吧,要是睡不着,也一定是因为心里太欢喜了,才不能入眠。以她的水准,这样的戏,做给任何明眼人看,都会露出马脚,只能哄哄陈卓罢了。
井台边野生了些串红,顺手捻下一朵花,红色的花瓣中间,有鹅黄的花芯,含在口里,甘甜怡人。
身后的门板,传来吱吖声,一个微弱的声音,叫出她前世名字。“小帛……”
曾经无数次的预想过,她们如果相遇,会是怎样的情形。叶尉迟送了她一把防身用的银妆刀,这次出来,都被她留在栖凤楼里,怕自己一时兴起,就真的会杀了她。
可如今,看见仇人的脸,她却能笑出来。经历了这么些事,她的恨,早已经学会隐忍。
“小扇,好久不见。”似锦穿着一身白净的衣裳,全身的雪色,没有任何杂色,裙裾上镂空地用银线绣了许多小小的樱花,若是站在暗处,没有人可以看出那些花朵,但只要站在阳光之下,那些小花就会闪出耀眼的光芒。
小扇见真的是她,也有些慌张。到底是她亲手推下地狱的人,但她比猴三要冷静的多。
“你怎么会来?谁告诉你,我们住这里的?”她问似锦,语气冷冷的,没有任何情绪。
“陈卓说你们住在这里,我顺路过来看看,怎么,不欢迎?”是谁让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她怎么还能这么镇静的问她,怎么会来,难道她读不出自己眼中的恨,还是以为,害过自己一次,自己就会永远栽在她手中?
“陈卓不在家,你没事就赶快走吧。你们那里也可以随便出来嘛?你不会是逃出来的吧?”小扇眼里,有掩饰不住的轻蔑。
我生即在地狱,那也一定要拉你们下来。十八泥犁业火,烧着我身,也让我月兑胎换骨。只是你们,注定要毁灭于此。这是她,给自己许下的愿,心愿不完成,上穷黄泉下碧落,她也要闹得仙妖不宁!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逃出来的嘛?”她的裙裾迤逦而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头上的吉祥髻中,别着凤凰逐日的金簪,平日里,她显它太过招摇,从来只是藏于宝箱之中。今天特意将它请出,魅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