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五彩抽屉，取出她最初搬进来时找到的那几颗南珠。珠子在掌中滚动，萤白的光芒，似女子细女敕的肌肤，柔软精致。
似锦心念一动，九红的死，以及那个经常趁她不在，就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所有这些，丝丝缕缕，就如同这散在地上的珍珠般，都被串联起来。
她就知道，这世上没有鬼怪。只有人心，才是真正的鬼怪横生。原以为，是有人看不惯自己，才使出下流的手段，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知还要看多少类似的剧目，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亦或别人身上。
把南珠随便找个花瓶收好了，就挨着墙放在案几之上。全楼的姑娘，都会被查房搜私，唯独似锦不会。叶尉迟砸给夜老板的钱，早就让她对她断了念头。查了她，若她不高兴，到时伺候不好金主，惹恼了，吃亏的横竖都是夜老板。
那个老妖精，做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营生这么多年，这些道理还是懂得的。
接下来，就要等那位不速之客的到来了。但愿她不要来得太晚，否则等叶尉迟派了丫鬟给她，再下手，就难多了。错过了这一出，在栖凤楼里乏味又无趣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有些波澜。
夜老板睡起来，已经快到申时了。听琴音说似锦失手打碎了镜子，还弄伤了自己，立刻请了郎中过来。
屋子里已经收拾好了，破碎的镜台也被龟.奴合着伙抬了下去。“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夜老板揪心地看着似锦手上的伤痕，有些碎渣深埋在伤口之中，血淋淋怪吓人的。“说给你找个人伺候吧，你偏不要，现在伤成这样，让我怎么和叶公子交待啊。”她嗔怪的说，是真心的心疼。
“妈妈别担心，他最近事多缠身，一时半会儿未必能过来，等他来的时候，伤口早就好了。”她看着郎中扭开盛着金创药的小瓶，“姑娘，有些痛，你可忍着点。”郎中四五十岁的样子，花白的髯发，像极了常师傅。
似锦点点头，郎中轻弹着小瓶，瓶中有些白色的粉沫，落在伤处。痛么？她怎么一点也觉不出。
“这次的花魁，选的是哪一位姐姐？”看夜老板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像正在包扎治疗伤口的不是自己而是她。
听了她的话，夜老板立刻转移了注意力，一脸激动的问。“叶公子老和我夸你冰雪聪明，你倒是猜猜是哪个。”
似锦低头想了想，“肯定是咱们楼里的姑娘，是哪一个嘛，我说不准，不过上次在楼下见到一个，叫凝霜的，确实是个美人。”看夜老板今天神清气爽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自己家的姑娘夺了魁，否则也不会脸色这么好。
夜老板颌首而笑，“要不然叶公子怜惜你，果然是聪明。不过你猜对一半，凝霜屈居第二，花魁的桂冠，让澜阁的星仙子折去了。”
哦？星仙子，这也是个早有耳闻的老熟人了。若不是和叶尉迟去东湖看莲，估计还能见上这位仙子一面。
“不过第二也
值当了。凝霜我才花多少钱买的啊，连琴都没教呢。那个星仙子，澜阁的宋妈妈，往她身上可是花了大把的银子，就等着叶公子给她开脸，结果呢，哈哈，还不是输给我，坐在花魁那个位置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让她先强颜欢笑一会儿罢了。”
夜老板眉飞色舞的和似锦说着自己心中的得意，难得的，竟用了古词。似锦安静的听着，看着白布缠上手臂。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共……她的话，让似锦心中一恸。
“也对，这一茬一茬的姐姐妹妹，年年都有出头的机会，可叶公子，却不是谁都能碰上的。”这郎中不知师从何人，她不过只是一些皮肉伤，用得着包得好像粽子一般么？
“还是你看得透，凝霜那丫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内里心气高着呢，没占了花魁的名，还不高兴。我就和她讲，你看人家锦姑娘，平时张牙舞爪过没有？寻滋闹事，不知好歹过没有？花魁什么的，也就是说出去好听罢了。关键还要实惠的。”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干咱们这个行当的，不趁年轻，多抓几个恩客在手里，以后靠什么过日子？这世道，什么最可靠？男人？名头？都是浮云，有了银子，走遍天下都不怕。”
夜老板暗中和澜阁的宋老板较劲，也不是什么新闻，好些年前同楼里的姐妹，最后全都自立门户。生意从小做到大，钱越多，仇也就结得越深。昨个儿仇人见面，必然是分外眼红。
叶尉迟是一张大王牌，正好拿来对手刺激到死，看夜老板的样子，就知道她昨晚有多风光，打了鸡血般。
送走了夜老板，房里一下静了许多，用晚膳的时候，夜老板特意嘱咐后厨，炖了些补品给她。汤汤水水几个瓦罐把小小的案几摆得满满当当。
她尝了一些，就知道不是陈卓的手艺。送汤上来的龟.奴说，那个瘸腿的伙计不做了，上午才辞的，说是家里出了急事，连这个月的月钱都没领，就走了。
她听了，淡淡的应了。再也惊不起一丝波澜。她的心，死了，就是死了，谁见过，死人从坟堆里爬出来又活了的？
僵尸不算。
好好的休息了几天，等着手上的伤结了疤，她又开始在楼里走动。自从霓裳走了后，这楼里原先和她作对的女子，像是一致有了什么感应，处处都躲着她，不再与她正面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