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 7、杀楚

作者 : 宗承灏

人缓缓倒下,倒下的人却不是李年。

倒下的是秦不狂。

而出手的人让每个人的眼睛都瞧直了,看见的人两条腿却在不停地反弹琵琶。

出手的人正是秦京本人。他手里仿制的“金戈”剑正往下滴着血。

亲生儿子的血别样的红,红得让人心惊肉跳。

陡生变故,所有的人都没来及反应,就是反应也反应不过来。

虎毒不食子,人毒大于虎毒。

秦京额头青筋暴涨,叱目瞪眼,也木在当场。好象自己都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整个酒楼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空气中一片肃杀。

半晌秦京才喃喃道:“从今天起,谁要再为难楚天尚存世间的子女或者家眷,我秦京舍了身家性命也不会放过他,我用不狂的血洗刷我兄弟留在世间的一切仇怨”。

他嘴里说着话,身形暴退,人在空中手中拔出的剑电光火石间抖出千万朵剑花,别人只道他是要和谁拼命了。

谁知他却一反手,将旁边桌上的一碟菜挑了起来,碟子里装的是花生米,花生米如天女散花般飞了起来。

只听剑风嘶嘶,剑光如匹练凌空一转,十多个花生米竟都被他斩为两半,纷纷落在地上。

秦京厉声,道:“谁要难为楚风贤侄视同此物。”

一屋子人只当是看疯子抓狂,有人杀鸡儆猴,没见过杀自己的儿子来敲山镇虎,除非是疯子。

不亏是楚天的好友,在心智狂乱之际,他这手剑法仍然威力不减,活干得狠辣决绝,话也说得很漂亮。

漂亮得像一段匪夷所思的戏里拉出来的台词。

楚风此时的心境怎一个复杂了得,秦京的做法让他感动的同时,也不禁胆寒。

若论心之黑,手之辣,他实在想不出能这世上还有谁能杀亲生儿子都不眨眼的狠角。

他不明白在他心目中儒雅的父亲怎么会和秦京这个狠辣的角色结为莫逆之交。

一个对自己儿子都下得了手的人,还能指望他给别人带来情感和友谊上的福祉?

(七)

古人说过人生有三痛:少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可从秦京的脸上非但看不出丝毫悲伤之色,仔细看他那刚才还不动声色的脸反而增添几许喜色。

江湖中素来好脾气的“笑如来”,竟然变成狰狞的人间厉鬼。

举手之间就将自己的儿子杀了,难道仅仅为了成全他和楚天之间的友情?

“我欠楚兄一条命,今天用我狂儿的命换我楚风侄儿,是我儿幸运也是造化。请楚兄九泉之下莫要责怪愚弟。”

楚风喃喃道:“伯父如此,让风儿无以为报,不狂贤弟为我而死,就算我苟且于人世,良心上也是不安的。”

秦京道:“当年若不是楚兄出手击退“云南四虎”,只怕我早就不在世上。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楚兄,可天不遂人愿,‘江南剑庄-又遭此横祸。”

刚才剑拔弩张的场面被这陡生的变故打断,七堂八寨的人就算再妖孽,也没见过电光火石之间就让自己亲生儿子血溅当场的。

所有的人都怏怏地四散而去。

秦京抱着儿子的尸首满目痛楚,眼神空洞。

他缓步迈上台阶,脚步沉重,脚下每迈出一步都感觉整个“客来悦”都跟着在颤动。

没有人能体会到此时秦京内心的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一个痛苦可以形容的了?

可这痛苦却是自己一手成全的,那这种痛苦又加倍几分。

一屋子的人好象在看了一场好戏后,满足地离开。刚才那个多事的少年阿布也卷在退去的人潮中,不知去向。

楚风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桌子上跳跃着火花的烛光,他心底有太多的疑惑需要解开。

以至于秦京走进来,他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风儿,你这次回来是想查出杀你父亲的凶手吗?”

秦京仿佛瞬间老了许多,五年前那个声若洪钟,和父亲温酒论剑的中年英俊男子不见了。

眼前的秦京双鬓已染霜花,岁月让他更添沉稳。

沉稳得让人没有理由相信他能在弹指间杀了自己的儿子。

楚风也不例外,难以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秦伯父,我知道现在自己不该再说什么,可我还是想问你,我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里?”

秦京略迟疑,道:“前半夜我和楚兄在一起,等我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剑庄就火光冲天,凶手已遁去。”

“江湖中都在传说剑庄被焚,可这些就能说明我爹和二娘他们被人杀了吗?没有人见过尸首,除了那冲天的大火,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如果正像伯父所说,你回来不到半个时辰就起火。那么也就是说凶手在半个时辰就将我父亲和剑庄上下三十六口悉数杀死,你觉得江湖上有这号人物吗?除非父亲束手就擒,不然绝无可能。”

“我也这么认为,你觉得有谁能让天兄甘受一剑而不做任何抵抗。依天兄的性格就算他自己受剑而死,也绝不可能牺牲剑庄上下老小。”

“还有一种可能,再或者凶手是在父亲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偷袭得手,而这个人是父亲的至亲至信之人。”

“风儿是怀疑秦某人了。”

楚风沉默无语,他在想如果连“笑如来”秦京都可能是杀人凶手,这个小镇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值得自己信任的?

可是这个小镇上却又偏偏没有任何人具有杀害楚天的动机和理由,不要说杀,就是能在“金戈剑”走上一招半式,也是痴人说梦。

也许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醉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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