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苍琰动身前往浙宁,世子苍晟哭闹不已,劝了好久才被身边的侍女和内监拉了回去。离开时,脸上仍旧挂着大颗的泪珠子。苍珩一直冷凝着一张脸,看着他哭看着他闹,不去喝止也不去安抚,周围的大臣们看着也只能摇头叹气。
已经从小太监的口中听说已经退朝了,可半天也没见着陛下的影子,想必也是不来了吧。不渝抓起扇炉子的大蒲扇就朝脸上用力地扇起风来,脑子里倒是极度地怀念起云绣做的冰镇酸梅汤来。一旁收拾着茶具的织锦冷冷地瞥过一眼,开口叱道:“陛下不来你就不干活儿了不成?就知道做给人看!快点过来帮忙啊!”
被她迎头打了一大棒子,也吃了一口闷气,不渝不乐意地放下蒲扇挪了过去,从她手中夺过茶壶准备涮洗,可谁知两人都怀着气,一个没接稳当,茶壶就“咣当”一声跌碎在地。
“你成心的不成!”织锦瞪了她一眼,弯下腰去拾碎的瓷片。
不渝也一拉裙子,蹲了下去跟她抢着拣那瓷片。争来争去,突然织锦将不渝推到一边,口气更是恶劣:“你到一边去啦!尽给人添麻烦!”
跌坐在地上的不渝正准备回骂过去,却见她的手指指尖已经沁出一滴血珠来。心里也不由的有些愧疚,爬起身上前道:“没事吧?”
“你划破看看有没有事啊!”织锦看也没看她,含起手指吮吸了几下就又收拾起碎片来。不渝还想说话,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缓慢迟疑的脚步声。
“谁啊!唬人呢!”不渝板着脸猛地一回头,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接下来的话立即结结巴巴起来,“司,司徒大人?”
司徒景修也略显尴尬地看了一眼她,偏过头举袖掩口地轻咳了几声,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面颊有些潮红。
注意到那抹不自然的潮红,开口就纳闷地问着:“大人的风寒还未痊愈吗?那个方子没用?”说着,眼神就状似不经意地掠过一边的织锦身上,暗暗地怒视了一眼。织锦也丝毫不肯落下地回瞪了她一眼,抓着收拾好的碎片站起身来,落落大方地朝司徒景修福了福身子:“织锦见过司徒大人。”
司徒景修冲她点了点头,就又看回不渝,沉默了一会方开口说道:“那个方子,流云说她有些地方不太明白,想先问问你。”
看着他一副颇为懊恼的模样,不渝也不隐瞒,拉过身边的织锦就解释:“那个方子我也不太清楚的,因为是她写的,大人问锦儿就好。”
“果真,不是你写的,”司徒景修的眼神一黯,口气里也有着淡淡的失落,“我是认得你的字迹的。”
“你认得?”不渝眉头一皱,眯着眼睛盯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他,“你,怎,么,知,道?”
司徒景修霍然抬起头来盯住了她的眼睛,紧紧地看向了她的眼底,似乎想要从中硬得出什么东西来。良久,才移开眼神,没有丝毫感情地淡然道:“在佟阳行宫的时候我见过你提的字。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脑袋“嗡”的一下,不渝立即想了起来,那幅字现在应该还是在司徒府上的,如果他没有丢弃的话。又想到那日两人为了抢那幅字不小心摔在了一起,不渝的脸莫名地开始发烫,眼睛也再不敢停留在他的身上。
一旁的织锦似乎看出了些端倪,主动上前解围道:“大人,我稍后会详细地把那方子跟不渝说下的,到时让她去给流云解释下便是了。”
“嗯?嗯,是,那再好不过了,”回过神来的司徒景修立即敛了神色,恢复了冷静镇定,“劳烦你了。”
织锦的脸竟然也是一红,急忙垂下脑袋答道:“大人折杀织锦了,那是织锦应该做的,只要大人的风寒早日痊愈便好了。”
才从尴尬的回忆中拔出来的不渝听到她的一番言语,吃惊地看了她良久,才缓缓地接道:“那就麻烦织锦你啦!”
织锦抿嘴一笑,便不再言语。
看着面前这个言行举止都有些不同寻常的织锦,不渝眯起眼睛偷偷地打量了很久,最终才将视线落到对面一身青衫的司徒景修上,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将司徒景修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额头——眉——眸——鼻子——嘴巴——下颌,如今仔细一看,朗眉星目,长身玉立,似乎还很是清新俊逸,气宇轩昂,不禁开口嘀咕了一声:“的确长得还可以啊。”
“说了什么?没听清。”司徒景修只见她动了动嘴巴,却听不清声音,下意识地走近了一步低头问着。
不渝一惊,连着后退几步,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一张脸烫得似火烧,却也只能自我安慰解释为天气过热。眼看另外两人都在好奇地盯着自己,不渝急忙摆摆手转移话题:“没事没事,我是说那我晚上就去给流云说说。”
“你怎么去啊?”织锦突兀地开口一问,却真的把她给问住了。方才只是一味地想转移话题,倒没想过现在根本没有自由出入的权利,不由地叹了一口气,埋怨道:“我倒还真是有点想见流云呢,好久没见了。”
司徒景修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如果拿了我的令牌出去,倒有些不便。不如去向娩妃娘娘要?”
主意一定,不渝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很久都没有自己出宫闻闻宫外的新鲜空气了。见司徒景修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一旁的织锦也杵在那儿不动,便推了推司徒景修,口中直嚷:“那,劳烦大人先和流云说说,让她给我做些好菜吧。”
无奈之下,司徒景修也只有一声轻笑:“那我现在就回去了,你们做事都小心些,别总伤着自己,”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刚好落在织锦捏着瓷片的手上,“那瓷片锋利得很,划破了就不好了。”
织锦闻言一低头,只见指尖那滴血珠早已凝在了一起,而那丝细微的疼也早已没了感觉。心里一暖,嘴角偷偷地上扬了起来。司徒景修没有看到,可不渝却是瞧在了眼里,闷声闷气地瞅了她老半天,耳边却突然听到司徒景修道:“昨日里被烫的伤,没事了吧。”
“哦,没事了没事了,您还是速速回去吧。”依旧盯着表情不很自然的织锦身上,口中却明显下了逐客令,似乎他在多待一秒,她都会更加无法忍受面前这个奇怪的织锦。以前那个冷面毒舌的织锦,怎么转眼就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