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还是吃一点吧。”容卉端着碗立在床榻旁,急地直跺脚,可却也什么法子都拿不出。主子都两天没进食了,刚刚没了孩子,身子本就虚,现下再不吃些东西可怎么是好啊!
汐娩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丝毫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静地靠在软枕上,一双空洞的眼睛愣愣地看着窗外。透过窗棂可以将簌簌落下的黄叶看得清清楚楚,它们的命运仿佛就是这般,纵是再怎么苍翠过,到了如今也是触目惊心的萧瑟罢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不渝缓缓地站起了身子,接过容卉手中的碗,轻语道:“你下去吧,我来。”
从最开始和汐娩一起抱头痛哭,到现在只是安静地守着,转眼也不过才两日的时间,可她似乎也突然就沉静了下来。再哭再闹都是无济于事的,哀莫大于心死。她端了碗轻手轻脚地上前,坐到了床榻一边,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转眼又秋天了,记得我去年来的时候也刚好是秋天,没想到世事变化,沧海桑田也不过一瞬而已。”她低下头看着呆滞的汐娩,放低了嗓子,“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若是要杀他,那我就与你一起。若是要离开,我也陪着你。只是,放弃什么也不能放弃自己。”
“离开?”她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亮来,可瞬间又黯了下去,“他不会让我离开的,他恨我,他不会轻易地放过我的。”
好好的两个人,为何非要这样折磨彼此呢?不渝拧着眉头,心里喟叹一声。她放下已经完全冰凉了的粥,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你不吃我就陪着你不吃,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该紧紧粘在一起的。你若想早早去看爹爹和祺哥哥,那我也紧随着去,你不能落下我。”
汐娩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破碎的笑容来:“良祺不会原谅我的,他肯定也恨我,我竟然,爱上了,最最不该爱上的人。”她黯然地闭上了眼,只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已没了她的去处。
“不,不会的,”不渝紧紧了她的手,“从小我就知道祺哥哥最善解人意的,他待姐姐那般地好,什么都依着姐姐你,所以,所以他不会怪你的!”
“就是什么都依着我,他才会死!若不是我苦苦要求他去救你和爹爹,他就不会丢下那么多随行保护他的人,独自闯入了敌军的军营!是我害死了他,害死了我们的祺哥哥!害死了我们西掖国!”似乎又忆起了那副惨烈的画面,她的眉头越蹙越紧,整个人都仿佛被缚住,怎么挣也挣月兑不出。这两年来,她根本就无法原谅自己,她害死的不仅仅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儿时玩伴,更是堂堂的西掖国国君!她如何能够宽恕自己的罪行。如今,自己受到的这些就是惩罚了吧,那么,可以抵过那些罪恶了吧。
她的心思,她这个妹妹完全都懂。自从恢复了记忆以来,她也常常会梦到那个血腥的画面,是自己的冲动,是自己的固执,才会因为一时的怒气跑上了战场,这才牵累了早已部署好一切的宋良祺。国破家亡,她们的心再也没有好过过。所以,姐姐想要复仇,也是正常的吧。可是到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她苦笑了一声弯子趴在汐娩的膝盖上,不言不语。
窗外落日渐渐西斜,昏暗一寸一寸地移入了殿内。两个人都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彼此都看不清彼此的脸。这时,沁儿在外殿轻咳了一声,便缓步走了进来:“娘娘,不渝,该晚膳了。”
“我不吃。”不渝埋着头闷声道。
汐娩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无奈地开口道:“摆上吧。”
两日来,不渝一直没有机会去问关于尤明莨的事,如今见她的气色好了不少,便斗了胆子问道:“姐姐,你和尤太医,是不是挺熟?”
“是,他和我目的一样。”汐娩夹了一粒米送进了口中。
没想到她竟然回答地这么迅速这么干脆,不渝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看到一旁的沁儿和容卉还守在身边,便急忙将她们遣开,才犹豫地问:“什,什么意思?”
“他的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是师傅最得力的徒弟,他似乎对陛下,不,苍珩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定要弑君祸国!”她放下筷子,凝神道。
不渝的口中一干,愣愣地重复道:“弑君祸国?他,他,那你……还有师傅又是怎么一回事?”
汐娩摇了摇头,满脸苦相:“到如今我也不知师傅是谁,但他定不是简单人物。”
“听,听说前一年你私自出宫就是为了见尤太医?”她尽量地小心翼翼。
汐娩瞥了她一眼,才突然勾了勾嘴角,却依旧不减苦涩,“是司徒大人对你说的吧!没想到,他竟然会把这些都告诉你。”
呵!是该高兴?她低下头来摆弄着衣角来,如今在姐姐面前怎能有这样的心情来。她敛了神色,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那枚琉璃宝钗来:“姐姐,这个钗你知道吗?是在尤鸣莨身上找到的,本来我以为是绣儿的,可司徒大人说这个是贵妃娘娘的那支!她们怎么会有关系?”
“贵妃娘娘?”汐娩也是一惊,“他和贵妃娘娘?我不知道,这些我都不知道的,其实关于他,我根本就不了解,只知道他是我师兄,是我的同伙而已。”说完就接过那枚钗,凝思着半晌,突然拍了桌案道:“我想起来了!这个的确是杨心湄的!那次她献舞的时候,掉过一支钗!应该就是这支的!没想到竟然被他捡了去!他,难道对贵妃娘娘有什么想法?”
不渝撇了撇嘴,不乐道:“男人就喜欢漂亮的女人!尤其是她那样的!”
“司徒大人喜欢你不就得了。”汐娩提起精神朝她戏谑道,可心里却涌出一股无奈。突然眼神被手中宝钗上的某个地方给吸引住,口中不禁惊呼,“你看!这里有字!”
不渝凑过脑袋去,果然在宝钗的几枚五彩宝石中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心”字,只是那意味着什么呢?“杨心湄的名字?”不渝抬起头来嘟囔着,“或者指心系杨心湄?哎呀,反正是敬王的定情信物啦,也没什么稀奇的,不知道另一支是什么字啊,‘湄’?”她托着腮,不停地嘀咕着。
嗔了她一眼后,汐娩才将那支宝钗塞回她的手中:“有兴趣就自己去查,这些事以后都别再告诉我了,我再不想沾惹这些是非了。”她垂上眼睑,似是疲惫的样子。不渝也只得知趣地走开,揣着宝钗便踏出了潜心殿。如今她倒真的对另一支上的字起了兴趣,没想到那敬王竟真是如此一个情痴!可惜的是,爱错了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