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盏通红透亮的灯笼高高悬于嵘清别苑中的抄手游廊、亭台楼阁,柔和的光晕映着飞絮般的白雪,更是妙趣横生。遒劲的梅枝交缠盘错,簇簇的红梅端在枝头点缀着温柔的雪夜。纵是云苍国事甚危,可苍都却因没有被战事波及,到处都是欢欢喜喜张罗着新年的喜悦。
门外,不渝笑嘻嘻地奔了进来,两只手都是些夜市上卖的小玩意。她空下手,取上的暖红大氅扫了扫雪,便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笑道:“姐姐,街上可热闹了,你不去真可惜!那维和我一起买了好多东西呢,伊塔都拿不过来了!”说着,又将身后的两人引了出来,当真是再也空不出第三只手来了。
汐娩看了一眼伊塔笑了笑,招呼着身边的人上前帮忙取过,之后便领了他们一起上了宴席:“怎么说也是咱们大家一起过的除夕夜,再说这是在宫外,不必守那些虚礼了,开开心心就好了嘛!”说完,就端起面前的白玉酒杯,杯中酒色如蜜,清冽芬芳。
不渝跟着举起酒杯,咧起了嘴角:“嗯,开开心心就好了。”没有其他人也没关系了。她一仰头就灌了满满一杯,嗓子里似火烧一般**辣的灼人,她不禁皱起眉头埋怨道:“姐,这酒怎么这么烈,闻起来不像啊。”连连吃了好几口菜才压下了喉中的不适感。
“你看到的又不一定就是真的,”汐娩好笑地随口应道,话一出口自己倒是愣了片刻,但旋即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嗓子不好,别喝这酒了,容卉,上杯大红袍吧。”
不渝伸手想要阻止,转而还是放了下去,只撇了撇嘴:“大新年的,你们喝酒我喝茶,真真不公平,要不是我怕变哑巴让你们觉得闷,我才不管这些呢。”
坐在对面的伊塔微抬眼睑,满脸担忧地看了看不渝,她受伤的这些事他都已经听说过了,可到如今还是有些唏嘘不已。没有想到自己不在的这短短的一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竟然会受到这么多的伤害,而最终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保护得了她,他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绝对不可以。捕捉到她笑容下的那一丝丝隐晦的落寞,他沉声劝道:“娘娘说的对,你要好好待你自己。”
“知道呢!”不渝转身接过容卉递上来的茶壶,倒了大半杯的清茶,“那我就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以后都能平安喜乐。”
正在四个人谈笑风生、言笑晏晏之间,突然有个面生的小内监慌手慌脚地撞开门冲了进来,随后张德伏就也急匆匆地跟了进来,对汐娩连声解释道:“他说有急事见娘娘,小的,小的没拦住。”
汐娩闻言将疑惑的视线转到那个小内监身上,蹙眉询问道:“小兄弟,有什么事让你这么急?要不要喝杯暖酒?”
“不,不,不敢,”他“噗通”一声已经跪到了地上,膝盖撞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娘娘,陛下他,他,有,有刺客……”
“陛下怎么了?”汐娩听他说的不明不白,急得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就瞪着他慌张的眼睛看,“说清楚啊,陛下怎么了?”
那小内监连连磕头叩首,头撞出砰砰的声音:“娘娘,陛下受伤了,要,要见娘娘。”话音才落,已见眼前那抹橘红色的裙角风一般从脚边掠了过去,接着耳边就是不渝的惊呼:“姐姐,姐姐!你等等我!”
刹那间,满席的佳肴美味都成了残羹冷炙,依然冒着热气的酒杯歪歪斜斜地倒在桌上,浓稠的液体沿着桌面蜿蜒扭曲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发出空灵的回声,整个浅碧小筑里的欢笑顿时就完全湮灭了,只留着伊塔和那维面面相觑的站着。
两辆轿子匆匆地停在了玄铭门外,其中一辆随即就钻出了一个焦灼的身影,不待守门的侍卫上前盘问,就见她已经拎着绊脚的裙角闯了进去,只余一阵清淡的熏香依旧盘旋在空中,缭绕着他们的鼻尖。不渝匆忙跟上,看到随即拦上来的侍卫,她急得破口大骂:“大胆!娩妃娘娘得了陛下的令急急入宫,你若耽误了怎么办!”说着便准备迈脚追上汐娩,刚走一步又停了下来,迟疑地转过身走了回去,指着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是,是,郡主应该在司徒府见过小的,”他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小的叫武青松。”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最终突然咬牙切齿地斥责出声:“我记得,那次就是因为你,他们才发现我藏在那里的!”说完,脸色随即沉了下去,跨出一步凑上前小声问道,“你在替司徒大人做事?”
那武青松连连点头,却并不说出一句话来。不渝心领神会地颔了颔首,随即便急忙追着汐娩的脚步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