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切——红颜惹人怜 飞雪连天惹静夜(二)

作者 : 惟见

雪花依旧大片大片的盘旋着,两边的琼楼玉宇只是模糊的影像唰唰地朝身后闪去,四处依旧还挂着大大小小的灯盏,空气中似乎残留着佳酿的醇香,可眼前却只是一片苍凉的衰败,只有寒风,只有寒雪,只有让人无边无尽的绝望。汐娩只觉得迎面吹来的风,灌着她一颗早已空洞残损的心,每多跑出一步,就是一阵被充斥的膨胀感。她只能紧紧地攥着掌心中的裙角,她唯一能够抓得到的东西,一寸寸一缕缕地刻入掌心的纹路里。被风雪迷了眼,摇了摇头便继续朝光亮处跑去,眼睛依旧是干涸的,没有一颗滚热的泪。

可是,心却是疼的,被撕裂一般的疼。是有人拿着剪拿着刀,一下又一下地拉扯着划割着,绸绢一般柔软的心顿时就碎裂成轻飘飘的雪片,无依无靠地往下落,一直落,像没有尽头一样,落向无知的黑暗悬崖。

千万要没事,千万要没事啊!她茫然地张口喃喃着,她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他都肯放下自尊来召她回宫,那一定是受了很重的伤。可是不可以,他不可以死在别的人手里,她还没有出手呢,他怎么可以出事!他不可以出事!他若出事了,要她以后怎么过!她要怎么过!

跌跌撞撞地奔到了一片澄亮的寝宫外,她却突然顿住了,呆呆地站在门口望着殿内昏黄的灯光和影影绰绰的人影,全身的力气仿佛因为奔跑都用尽了,眼下连迈脚走进去都万分地艰难。她只能听到殿内隐隐传来的哭声,像鬼魅的吟唱,缠住了她的心,并一点一点地用力抽紧。手颓然地跌落回身侧,折皱成一团的裙角飘飘地落了下去,顿时空下来的手立即又蜷了起来,长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息自己急促的呼吸,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依然是满心的惶惶和不安定。

殿内有人影走了出来,近了才发现正是司徒景修。她不说话,只是紧紧地盯住他暗沉的眸子,努力地想要从中得到自己希望的答案。司徒景修本想走出来吹吹风,没想一抬眼就看到汐娩盈盈泪光的双眼,他的嘴角不自主地一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视线却被远处的什么定住了一般,久久都移不开。半晌他才轻咳出声,艰难地将视线不动声色地收回:“娘娘进去吧,陛下在等着娘娘呢。”

直到她整个人恍恍惚惚地从身边走过,司徒景修才再一次抬起双眼直直地盯住方才的位置,沉吟许久才沉重地走了上去:“你,还好吗?”

不渝见避不过,只能垂下眼眸低低地应到:“嗯,陛下怎么样?”

见她丝毫不愿正视他,他的心顿时就跌落了下去,却强打起精神来,声音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刺客的刀本是正刺心脏,却被陛下闪过,可仍是伤着了心脾,那伤口离心脏只有半寸而已。”

“又是谁?上次一个尤鸣莨的事情出现了,难道禁军都不加紧防备吗?你们这些人都人都在宫内赴陛下的赐宴,可是陛下却受伤了,那么你们都在干什么!”不渝霍然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瞪着司徒景修。

那眼神里是满满的责怪和埋怨,甚至是让人心惊的恨意,他刻意地让自己忽略掉这一切,移开了自己黯然的眼神:“陛下提前离宴,也不许人跟着,后来,后来在潜心殿里遭遇行刺的,刺客竟然还是尤鸣莨!”

“潜心殿?你说陛下去娘娘的潜心殿才被刺客刺伤的?”不渝有些微怔,说话都有些张口结舌起来,“不,不对,你说谁?尤鸣莨?怎么又是他?他难道这么久都没出宫不成?否则怎么可能进出皇宫这么随意啊!”

司徒景修扯起嘴角,确是极苍白的一抹笑:“怕是让你说对了,尤鸣莨其实一直没有出宫。”

正要在多问几句,却听到殿内传出汐娩大声的哭喊声,似裂帛一般,活生生被撕裂的声响。不渝的心一跳,连忙将司徒景修推到一旁,冷冷地丢下一句:“都是你们失职!太让人失望了!”说着就急匆匆地跑进了殿内,而她身后的司徒景修一直追随着她背影的眼神,到底有多落寞有多绝望,她都不会留意到了。

才踏进门内,就听见汐娩的哭喊已然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她一声又一声地重复着,似喃喃自语,又似遥远的呼唤。不渝走进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双肩微微耸动着,双手紧紧地握着床榻上苍珩的双手,声音是难得的温柔轻细:“你醒醒啊,四郎,四郎?”而床榻上的人,面上无一丝血色,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连皮肤下细小的血管都能够看得清楚。苍白干裂的嘴唇还是微启的模样,像是在对着心爱的人说着什么一般。

不渝只觉得心脏一阵钝痛,尤其是看到汐娩那一副恍惚的模样,她轻轻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唤着:“姐姐?姐姐?”

眼前的人缓缓地回过头来,看到不渝后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她絮絮地重复起来:“四郎,四郎刚才还冲我笑了,他怎么又睡了?他刚才真的朝我笑了,真的……”

不渝的眼前一湿,氤氲的水汽立即蒙上了双眼,她哽咽着喉咙半天答不出一句话来。身后跟来的司徒景修试图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但手伸到半空还是又缩了回去,他紧抿双唇绕过泪眼朦胧的不渝,看着汐娩安慰道:“娘娘,陛下不会有事的,只是昏迷过去了。臣让太医过来看看,娘娘也要注意身子才是。”说着就站起身朝殿外急急地走了出去,似乎多待一会,他都会掩饰不了自己脸上渐渐显露的凄然。究竟是什么时候呢?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呢?为何她会离他越来越远,远到他伸出手时都无法触碰到她的肩。

风卷着雪向他迎面扑了过来,他也不伸手去掩,只是任凭着刀子一般的烈风在脸上划出疼痛的感觉来,这样心里的痛才稍微缓和了一般。这个冬天真漫长,雪下了那么久那么久,仿佛记忆里一直都是漫天的大雪,究竟何时才是尽头呢?究竟还有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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