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切——红颜惹人怜 天长水阔知何处(一)

作者 : 惟见

斜阳的余晖晕染了一大片天空,云霞如锦如焰,绚烂得耀人眼。夕阳下,三个长长的影子斜斜地缓缓前进着。流云紧紧靠在司徒景修的身旁,生怕他的伤口又会疼。不渝牵着马远远的跟在后头,形单影只的模样更显寂寥。本来她还能鼓着勇气去和他好好说话,好好将从前的误会都消除了,可眼前这误会却越来越深,他甚至怀疑了她的真心。而织锦的死,又划了一道多深多长的河,阻在了他们之间呢。

因为司徒景修的伤势,他们迟了三日才到达佟阳行宫,其他人早已在那里候着他们了。不渝才走进去将马交给了接上来的小厮,就见汐娩急匆匆地迎面扑了上来,连连拽着她的手大量不已:“你怎么才来啊!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这个死丫头,真是!”

见着了平平安安的汐娩,不渝的心情这才稍缓了些,只是笑答:“我就是故意让你着急的,谁让你一心只惦记着陛下呢,”说着,就摇头晃脑地张望开去,“陛下呢?已经到了吧,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啊!你家司徒景修还是很聪明的,想出这调虎离山的法子来!”汐娩笑眯眯地朝一旁已经走远的司徒景修看了一眼,眉头跟着一皱,“他怎么了?受伤了?流云那丫头怎么会跟着来的?”

不渝跟着她看了过去,脸上好不容易才显出来的笑又隐了下去,低着嗓子道:“嗯,他,受伤了,不过没有大碍了,”不自主地顿了片刻,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道,“流云是跟着织锦一起来寻他的。”

“是吗?没想到织锦那丫头还真是情深意重呢,”汐娩暗暗点了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抬起头来偷看不渝的脸色,“你说她没事找来做什么啊!不应该好好在府里候着才是嘛!不过,她人呢?我怎么没看着?”

不渝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汐娩的掌心中抽了出来,转身便朝她从前住的青蔓殿走了过去。汐娩纳闷不已,但看着她的脸色却也不敢再问下去,只得提了裙角急急地跟了过去。

晚膳过后,不渝一个人悄悄地退了出来。虽然已经算是春天了,可夜里还是很凉,不渝拉了拉领口,慢慢地走着。因为心神不宁,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胡乱地乱走着,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去年冬天在这里避寒的时候,也并未览及佟阳行宫的全貌。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她渐渐看清眼前出现的湖,湖面上还似飘着一层薄薄的纱。她不自禁地走了过去,顺着湖边慢慢地绕着。去年冬天,自己好像是来过这里的吧。不渝就着湖边的一个大石块坐了下去,环着膝盖想让自己暖和一点。那片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总觉得有一种力量紧紧地牵住了她的心。

拾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就扔向了湖心,“咕咚”一声,石子就没入了湖水中。她的眼神紧紧盯住湖心荡漾开来的涟漪,心里兀地一沉,只觉得眼底里有什么要涌出来一般。她记得,她记得,去年的冬天,她为了救颂儿在这里落了水。是谁救了她呢?是谁在她耳边说让她等他的呢?又是谁在这湖的附近曾送给她一枚玉印呢?秦不渝三个字刻得那么深,她还以为那是刻进了他心里的。

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际的那枚玉印,因为太多用力,玉印边缘损坏的那一角深深地陷入了她的掌心里,微微一划就破了皮。她倒吸一口气抽回了手,解了红绳将印章放在手心里。虽然是只坏了一角的印,是不是就只能是破的?是损的?是残的?他们之间,是不是只能是这样了?各自抱着各自的犹疑,慢慢地退却了?为什么当他坚持的时候,她要选择逃避呢?为什么在她下定了决心要一起走的时候,他又挥开她了呢?

要等吗?像他曾经说过许多遍的那样,是不是只要耐心地等下去,他就会回到她身边,然后带她走?他似乎答应过她的,从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可是,如今呢?他的承诺还算数吗?不渝手一合,将印塞进了袖子了。那日在那户农家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让她忘了他说过的话,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不会娶她了?他不要她了?

去年的冬天,一切仿佛都还是刚刚开始,而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那个执意怀疑她身份的司徒景修,那个把她锁在司徒府的司徒景修,那个把她送入宫当替身的司徒景修,那个陪她醉酒的司徒景修,那个看着她为伊塔流泪哭泣的司徒景修,那个强行要了她写的字的司徒景修,那个曾在上元节时偷偷跟在她身后的司徒景修,那个悄悄遣人给她送来烫伤膏的司徒景修,那个说要和她在一起的司徒静修,那个警告她别认其他人做相公的司徒景修,那个吻过她额头的司徒静修,那个说要娶她的司徒景修……

是不是,再也没有了?

她恍恍惚惚地直起身子,朝着湖心一步步走了过去。冰冷的的水漫过她的脚腕,绉纱裙在水中飘了起来,她打了个冷颤,这才定住了步子。后知后觉地感到小腿上刺骨的痛,她愣了片刻,这才笑了出来。在傻什么呢?学织锦自尽吗?因为被抛弃了吗?因为那个人不要她了吗?眼泪“啪嗒”砸进了湖面上,激起小小的水圈荡漾开去。

回过身又一步步地走上了岸,夜风一吹,浑身的寒毛都站了起来,她打了一个冷

颤,拧干了裙子上的水,任凭裙子贴在腿上黏濡的难受。抖了抖腿,她才直起腰来,却立即怔在了那里。

月光下司徒景修的身影看起来格外的落寞,他浅浅的眸子静静地看向自己,带着湖水一般的幽深。不渝的心一紧,迟疑地慢慢走了过去。司徒景修低下眼睑,移开了自己仿佛被定住的视线。鼓起勇气站到他面前,不渝咬了咬唇,缓缓开口道:“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司徒景修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便迈开步子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只一瞬间,擦肩,而过。不渝的身子微微一晃,眼睛缓缓地阖上,密密的睫毛下淌出了两行清泪来。仿佛一直是个傻瓜,还要抱着什么期望呢!

冰冷的月光,冰冷的湖水,冰冷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是冰冷的。

她扬起嘴角痴痴一笑,便拎起黏在腿上的裙子急急地跑了起来。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带着嘲笑的口吻,笑这世上的痴人,笑这痴人的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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