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悲切——红颜惹人怜 惊梦一场两相忆

作者 : 惟见

“流云姐姐,真的要全部都扔了吗?”一个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凑到流云身旁嘀咕着。

手里正在整理梳妆盒的流云抬起头来,声音里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大人吩咐的事,岂有你讨价还价的理?”

“可是,可是这不都是郡主的吗?大人他怎么会……”那小丫头还想再说话,却被流云瞪了回去,只得默默走到一旁将书案上的笔墨都扫进了大竹筐里。

屋里一时静了下来,流云看着手中握着的玉簪,不由叹出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司徒景修竟下令说要讲敏贤郡主的所有东西都扔了,她还一时不敢相信。就算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也可以等郡主回来之后好好商量的啊,却没想到他竟坚决成这样,连府里任何有关她的东西,都全部清楚得一干二净。怕是会睹物思人吧。郡主真的像大人说的那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自从那日不渝留了信离开之后,她就没见过司徒景修松开过眉头,也更是频繁地将自己锁在书房里,常常是她去请他用膳,他都不曾踏出门来。眼看,不渝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大人都一直是冷冰冰的,下人们根本不敢靠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上一顿训斥。就连她自己,跟了他那么久了,都提心吊胆,如履薄冰。眼看这阵子回到苍都之后,大人已经慢慢恢复了,也不再将自己锁在书房不肯出来了,可没想到他开口一句话,竟是扔了府里有关不渝的所有东西。难道真的一语成谶,给她说中了,他们二人真的要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吗?

流云扶了扶额头,脑袋里昏昏沉沉的,这西厢房里仿佛还残留着不渝的气息,清清浅浅的,却久久不散。仿佛那个人还在那里,一直都在那里,就连她在收拾床铺的时候,都觉得不渝正站在窗口靠着妆台笑眯眯地看着她。可是一回头,却哪里有她的身影呢?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大人呢。那样的用心良苦,自从不渝住进来之后便再也不肯动这个厢房,所有摆设都一如以前的模样。只是如今人走了,再留着只是徒增悲伤罢了。流云摇了摇头,也觉得这样做才是对大人好的。更何况如今大人劳心劳力,忙着苍都的整建和云破军的剿灭大事,这些让他伤神的事,还是尽早撇了干净吧。

清扫干净之后,流云走到后厨端了碗羹汤朝书房走去,大人一直忙到现在还没用晚膳呢。屋内烛光摇曳不已,映在墙上的黑影却越显孤寂,司徒景修竟累得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流云只觉得鼻子一酸,连连仰起头,生怕眼泪滑落。先是夫人逝世,再是郡主决绝离开,大人真的是形单影只了。听管家说大人从住进司徒府后就一直是一个人,偌大的府邸,除了下人护卫们,便是他一人了。

她悄悄地走上前,将碗放到一旁的矮几上,回身正准备给他披件外衣,却没料他竟然突然惊醒过来,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流云一愕,急忙回身端了羹汤过去:“大人,怎么了?”

司徒景修眼神空空的,也不知到底在看向哪里,对她的话也仿若未闻。方才的一梦,竟梦到不渝满脸是血地瞪着他,那眼神里含着恨,含着怨,仿佛想要上来将他撕裂一般。胸口突然就开始发闷,犹在梦中的他却根本无法呼吸,仿佛脖子被人紧紧掐住。可是不过瞬间,不渝就不见了,眼前不过是漫天的雪花,凄惨地飘落着。他这才觉得一丝冰凉的空气吸入了肺腑之中,幽幽醒来时,却还是止不住地喘息着。

听到流云唤他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敛容道:“什么事?”

“大人,我都叫了你好几遍呢,大人您到底怎么了?”流云无不担忧地问道。

司徒景修的眼神轻轻飘落到书案上的一角,看着那个鎏金小盒子道:“不碍事的,你讲那个东西也扔了吧。”

流云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鎏金小盒子,但隐隐却明白是什么,口中却仍旧问道:“大人,那是……”

司徒景修并不答话,站起身来便朝外走了去。流云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才反映过来,连忙跑去取过盒子,就朝屋外急急地跑了过去。

看着流云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外的时候,站在庭院中的司徒景修这才走到一边的石桌旁坐了下来。真的一干二净了,所有所有的痕迹都清除干净了,心里的痕迹也会慢慢消失的吧。如今已是四月天,庭院里许多的花都开了,只是到了傍晚,还是很多都收拢了起来,不肯再绽放半分。

方才的梦,还是让他有些惶惶不安,潜意识里竟是很担忧她的安危,那个梦不知意味着什么。虽然再三地告诫自己,淡了那颗心,淡了那颗心,却总是情不自禁地会想起她,没过一日,便猜想她到了哪里。隐隐地期盼着她早日到达坦蕃,再,早日回来。不过,也是他的期盼罢了。他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每次入宫,总是觉得陛下看他的目光是那么有深意,可他偏偏是猜不透。没有一个人再提公主前去和亲的事,便再也听不到半分她的消息。就连偶尔在文政殿里碰到娩妃,她也是和陛下一个模样,总是欲言又止,什么都不肯说。他便装不知,装无谓,装早就把那个人从心里剔除出去。可是为何每个夜里,偏偏又总是难以入眠呢?总觉得屋里有个人,瑟缩在门口那

里,抱着膝嘤嘤地低声哭着。那个模样,竟和不渝一模一样。她哭的时候,总会把自己瑟缩成一团,仿佛那样便安全了一般。他见过她太多次哭,为了伊塔,为了陛下,那到底有没有为过自己呢?有吗?又有几分呢?

心里的愁绪又涌了上来,脚下却下意识地朝着西厢房走了过去。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却是满目的凄凉。什么都没有了,除了那些了无生气的摆设,什么都没有了。一丝一缕她的气息,都再也不复存在了。他就着桌子坐了下来,伸手握着一个杯盏随意地摆弄着。她曾经给她泡过茶水,还特意问了药方治他的风寒,也曾为他着急担忧过。他想劝自己去相信她,可从头想来,竟再想不出别的了。心里一痛,手里一滑,杯盏跌在桌上滚了几下,又顺着桌沿坠了下去。“咣当”一声,便是粉身碎骨,如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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