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是黑暗,浓重的黑暗没有任何来由的就钻进我的脑中,如一张大嘴吞噬了我,将我吸了进去。我隐约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但是后来团长的说法与我记忆不同。团长对我说,那次停电十分奇怪,发电机还在工作,可舞台上灯光一齐灭了,电线也未断。应该是先停了电,后才起了大风的,这中间该有十几秒钟时间。他还说,其时你的歌声正往高处亮,漂亮的高音分明已经震撼了观众。忽然猛地就止住了,说停就停,就像有人忽然间掐断了你的嗓子。然后狂风刮起的尘土弥漫了舞台,再然后我到台上找你,你就不见了。团长还补充说,那黑暗,就如泼墨一样将天地涂满,涂得严严实实的。我以为天要塌了呢。
事实上那时的我进入一种别样的境界。在刹那间意识停顿后,我看见黑暗突然间像泼在玻璃上的墨汁被人一把擦拭殆尽,眼前是满天飘扬的花瓣,粉红粉红,铺天盖地的,将我托起,而风柔柔地吹拂着我。朦胧中,一个人出现了,花枝招展地朝我飘来,手中执一折扇。
我飞起来了,我真的飞起来了!我的心一阵惊喜。从小我就喜欢风,喜欢风中梦一般的感觉,喜欢在风中起舞。说来也怪,我喜欢做飞翔的梦,打小就开始做这样的梦,梦见自己能飞,而且飞翔的姿势特别,我张开双臂,双脚上下踩动,一点一点飞升起来,在空中自由翱翔。
我真的飞起来了,我双眼湿润。身旁花雨飞扬,天上只有几粒星星。地面上黑漆漆的。
来人飘到我身边,挽起我的手臂带我同飞翔。此时粉红花瓣逐渐散去,就如风吹散了瀑布,成了烟。
来人忽然唱了起来:
佛说人有八苦,万般皆空。
可你看,
他们利欲熏心,熙熙攘攘。
这情势已无可救药,病入膏肓。
若你们,
还要你争我夺,狡诈凶残,
要不了多少时日,这世界还会遭殃。
爱离别,
为着一声相许,
寻你几百个轮回。
这青年,
才华横溢,心存忧伤,
该是仙子寻找的对象。
世人啊,
还有一缕曙光,将你们照亮。
听听吧,
有人在高唱,
歌唱生命的荣光。
来吧来,
同我一块飞翔。
带你到爱的天堂。
我的耳边除了歌声,还有风声,呼呼地,奇怪的是这调子十分悦耳,更奇怪的是我还真切地感到一股异香袭鼻。
我睁大眼一瞧,原来她是个美丽香艳的女子。怎么是她?恍恍惚惚我不知身在何处,我不敢相信是她,为了弄清真相,我揉着眼睛费劲地看,相貌真的十分像她。
我惊异地:“你怎么在这……”
“不信,是吧?也难怪。这样的事总比现实来得荒唐。”她说话了,声音嗡嗡的。
我知道了,这决不会是她,她的声音悦耳动听。
我问:“你是谁?”
“瞧我,总是考虑欠周全。”这会她声音又是娇滴滴的。她握着我的手,重重的看了我一眼。“还要问吗?”
“你到底是谁?”
“哦,你不能这样对我说话,你不觉得语气太生硬了?中午还在我怀里横冲直撞,这会就过河拆桥,将我遗忘?”女孩作害羞状,故意扭过头去。
场景仿佛停止变换,静了下来。
我忽然记起了午间在车里睡觉时的梦境,与她梦中**之欢的梦境。她就是我又爱又恨的艺专同学——王春凌。
我愣住了,他是说王春凌?莫非这位知道我的秘密。
我们又脚踏云彩开始飞,飞呀飞,天空的星星离我们很近,伸手可触。
那个梦多少还值得怀想,有些刺激,甚至。我真的得到了她的身体。我甚至不顾一切地,似乎要把整个人全塞到她的体内。
她盯着我看,笑眯眯地,“你小子还在梦中。是呀,那样的美梦谁不想长久地延续。”
我说:“你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捉弄我?”
“捉弄,哦,不,该是调侃,
本是我的性格使然。”她居然笑了。
耳边的风变得柔和了,天幕瓦蓝。
我们飘落在桃花一片的地方。
“这是何地?”我更是诧异。
少女的脸上洋溢着得意,“这就是桃花墟。真是个静心的好地方啊。如果我们——我是说,我们两个人呆在这里,男耕女织,繁衍后代,岂不快哉。”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我发现她美丽的眸子里空洞无物,这决不是怀春少女的眼睛。我疑惑了,“请你告诉我,你是谁。美女蛇还是狐狸精?”
“噢,你们人类就是改不了疑神疑鬼的本性。美女蛇还是狐狸精,哈哈,这是美好的想象。你还有救,心存想象的人多少还有希望。如果,我对你说了实话,恐怕你一时不能接受。”
“我能接受,死都不怕,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瞧你,爱情让你中毒太深。”
“我中了什么毒?难道爱一个人会中毒?”
“不错,爱有时也会变成毒药,比如现在的你已是毒入骨髓,再不醒悟,就无法挽回。”
“我不明白。”
“爱到发狂就是中毒,爱到知道不能却偏不放弃就是中毒。这是一场煎熬啊。我的小主人。”
“小主人?”
“对,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小主人。”
“我想知道你把我带到这里干什么。”
“慢慢的你会知道。”
“我要死吗?”
“你还死不了,在我们的约定未完成前。”
“约定?谁和你约定?约定什么?”
“你不觉得这儿很美?”少女从桃树上摘下一枝,花骨朵还未开放,湿漉漉的透着丝丝粉红,清丽而雅致,“对了,你得改了你这一身穿戴,不然,我们不配。”她故意移开话题。
我这才发现自己仍旧一身戏装,且已被风儿撕破,而她,这位狐媚的女孩却是衣着华美,半敞酥胸。
“喜欢西服还是中式服装?”女孩问。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主人,不管怎样,你还是得有一身装扮。你是文明人,再说,那亚当和夏娃也会用树叶将羞处遮挡,我们打扮一下也是应当。你小子不要愚顽。看来有些事还是不能同你商量。”说着就将破折扇对我一扇。
顿时,我身着漂亮得体的西装。
“你看,容光焕发,相貌堂堂。”见我不言不语,她就问:“这里怎样,想不想跟我一道过仙人生活?”
“你不是仙人,我也成不了仙。你还是放了我,我离不开他们。”是仙还是鬼,我对她还是心生疑窦。
“你是说艺术团的他们?那个连吃饭也不能保证的艺术团?”
“不许你这样说我们的艺术团,你没资格。”
“你恨她吗?”
“谁?”
“你心爱的春凌,你的女友,哦不,又说错了,该在前面加两字:前任。”
“有点。”
“这符合常情。要她死吗?”
“不,决不。你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我想你会是这样回答。心地善良的人啊,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上你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到底为了啥?不说个清楚明白,我不会理你。”
“好吧。我这就告诉你实情。我是魔鬼吴诗芒,他们都喊我促狭鬼,说白了就是时不时捉弄下人的那种。唉,生活原本无聊,玩玩闹闹也是应该。不过,我可不是杀人的魔王,多少和你一样心地善良。至于为什么对你这样,我想……,不如这样说,黑暗快完,前头就是一片明亮。”
“无事忙?到底是那路的?”
“你可真说中了,我还就无事忙的。慢慢来不要着急,故事正在展开。”
虽然吴诗芒油嘴滑舌,说得轻松,可我还是有点心慌,这样的事情毕竟没经历过。“要我做什么?你会把我怎样安置?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真相?”吴诗芒大笑,“你们呀就喜欢追根求源。哪里有什么真相,我做了千万年的捉弄行当,连我自己也不知有啥真相。这世上发生的事,我就不信会有人说出真相。人生苦短,所谓的意义会把你虚妄。傻小子,这毛病害了你。让你总想知道真相。爱你的人为什么离你而去,真相为何?你在这苦想,人家恐怕连个念头都不会闪。要不,我带你去见见她,怎样?”
“你是说带我去见她?见春凌?”
“除非你不想。否则这个愿望对我可是小事一桩。”
“我不能让你害她。”
“你对我还是心存疑惑,也罢,等一段时间再说无妨。”
“听你说话,一点不像女孩,倒是个诗人。为什么要变成她的模样?”
“傻小子,不,傻主人,要是我不变成了她的模样,你我见面还不把你吓得够呛。”
“真是出口成章,说话就如歌唱。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你想对我怎样就怎样。不过,既已跟随与你,做个行吟诗人倒是快活适当。”
“不要学着我的腔调,想做行吟诗人可如你愿。不过,还有许多事情你要有一番饱尝。”
看着促狭鬼那副模样没有害人之意,我放松了。不过已是无法月兑身,不如放松,彻底放松下来,看看这戏会怎样收场。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