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县委领导的托付,卓言在吴文龙等组织部相关人员的护送下前往风桥镇上任,不得不说,这是个令五名县其他副镇长很羡慕的待遇,因为他们上任的时候连车都没有。
去往风桥镇的路上,卓言终于体会到了吴文龙口中的泥泞二字是什么意思,道路不是一般的难走,幸好天气还算风和日丽,龙王爷没有打喷嚏,否则几人乘坐的底盘很低的小轿车肯定会阵亡。
风桥镇四周都是小山,从远处望去郁郁葱葱,风景怡人,抛开不便的交通和落后的经济不谈,还真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
风桥镇的相关人员已经提前接到了消息,党委班子成员无一缺席,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与其说是迎接卓言上任,还不如说是欢迎吴文龙。
吴文龙摆手示意围着自己的一干人静下来,然后侧了一子,卓言才被风桥镇的一干领导看到。
“我来介绍一下,我旁边的这位就是今年贾县长从邯城大学请回来的高材生,邯城大学你们都晓得吧!他也是风桥镇即将上任的副镇长,以后他会和各位一起为风桥镇的基础建设和经济发展出谋划策,他就是卓言同志,大家欢迎!”吴文龙说完后第一个热烈的鼓起掌来,其他人忙跟着鼓掌欢迎。
掌声终于静了下来,一干人等在风桥镇的会议室里坐了下来,吴文龙自然是坐在首位,卓言坐在了吴文龙旁边的位子上,吴文龙兴致盎然的给卓言介绍着风桥镇的党委班子成员。
首先介绍的是镇党委书记赵振春,四十五岁,风桥镇赵家村人,黝黑的面孔,一笑露出一嘴大黄牙,但是却给人一种质朴的感觉,卓言笑着和赵振春握手,感觉他比实际年龄要大了十多岁。
“老赵是从基层做起的,在风桥镇待了十多年,下面村子里的人都服他,要不是因为风桥镇离不开他,县里早就将他调走升职了。”县里并没有说过要将赵振春升职的,但是不管怎样这都是对赵振春工作的肯定,赵振春忙笑着点头。
接下来介绍的是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胡彪,这个人的长相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彪悍,相反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显得文质彬彬,三十二岁,在风桥镇做了五年多的镇长,也算是老资格了,胡彪主动起身和卓言握手,对卓言很是欢迎。
介绍完赵振春和胡彪后,吴文龙拿起杯子喝水,抬头看了赵振春一眼,赵振春会意,接着给卓言介绍了其他党委班子成员,包括另一个副镇长,一个宣传委员和一个组织委员。
这些人对卓言的态度都很客气,卓言听着赵振春的介绍,一一记在心里,因为如果想要在风桥镇开展工作,就需要和屋里的这些人搞好关系。
这些干部全是五名县本地人,说着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这些人对刚来这里工作的卓言都很客气,眼里看着卓言时有些羡慕。因为这些人里,除了镇长胡彪是五名县的一所师专毕业外,其他人基本都没什么文凭,这些人都知道邯城大学的毕业生来风桥镇意味着什么,那绝对算得上是高配。
在五名县,从来没有过组织部长送副镇长上任的先例,吴文龙今天不仅送卓言来风桥镇上任,还带来了县长和县委书记的托付,屋里这些人也许没什么文凭,但是他们对领导的想法却研究的很透彻,这也是为什么风桥镇几万人,这些人坐在了这里的原因。
吴文龙等人没有吃午饭便返回了县里,并不是他们想为风桥镇政府节省什么,实在是因为路途崎岖,吃完午饭再回去的话天黑前就赶不回县城,这也是县里的领导很少来风桥镇视察的原因。吴文龙婉拒了赵振春等人的热情挽留,又嘱咐了卓言几句便返回了县里。
吴文龙走后,赵振春又给卓言介绍了一下风桥镇的现状,风桥镇常住人口四万多,周遭全是小山,能种粮食的地很少,长出的粮食也仅仅够每家一年的口粮而已,而且当时还要缴纳公粮。虽然有大片的树林,但是因为运不出去,所以也只能当柴火烧。五名县流传一句话:一个字形容风桥镇,穷;两个字形容风桥镇,很穷!
“要想富,先修路,这里的道路泥泞不堪,怎么不把道路先修一下呢?”卓言有些不解的问道,他来风桥镇负责的主要工作也是经济建设,卓言问的问题自然和他的工作内容有关。
听到卓言的疑问,赵振春和胡彪对视了一眼,胡彪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赵振春则拿出一根叫不出名字的香烟,是那种没有过滤嘴的,点燃香烟钱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有跟县里申请吗?”卓言接着问道。
“有,有申请过,而且不止一次的申请过,但是修路这种事要慢慢来,而且咱们这里也没有什么值得运出去的东西,所以也要等嘛!”赵振春深吸了一口烟后说道。
从胡彪的表情和赵振春的话里,卓言明显的感觉到了一种隐隐的无奈和潜意识里的不满。卓言猜测应该是修路的款项上面有发放,但是被截留在了县里作为它用,当然被县里截留这种说法是不能从赵振春和胡彪的嘴里说出来的。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风桥镇另一个副镇长郭小强一脸焦急的走了进来,冲着胡彪说道:“出事了,刚才派出所的同志打来电话,刘二勇在凤头山上被打伤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振春脸上就是一惊,抢先问道:“伤的严重吗?”
“听说伤的不轻,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派出所的人也是刚赶往那里。”
胡彪听了副镇长郭小强的话,二话没说便冲出了屋。
“你快跟上胡镇长,千万不要再出什么事。”赵振春忙让郭小强跟过去,然后又看了一眼卓言道:“刘二勇是胡镇长的妻弟,你先在这里歇一会,我也去看看。”
卓言终于明白胡彪为什么那么着急就冲了出去,“赵书记,我和你一起去,正好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赵振春想了想道:“也好,那就一起去吧。”
凤头山距离镇政府大约三四公里,下面的村子叫做周庄,卓言和赵振春赶到的时候派出所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镇卫生院的医生也赶了过来,此时伤者已经被从山上抬了下来,山底围着很多人在看热闹。
胡彪黑着脸站在一旁,自己的小舅子被打了,他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俗话说得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被打的刘二勇一直腿好像已经不能动弹,躺在担架上面,鼻青脸肿,额头山还有未擦干的血迹,医生正在为他处理伤口,不时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这时只见胡彪前面的一个老人忽然跪了下去,老人身体单薄,一身衣服破旧不堪,看着胡彪说道:“胡镇长,您大人有大量,小风他不懂事,您饶了他这一次,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惹事。”老人说完后不住的咳嗽,白色头发被山风一吹,显得很是凄惨。
胡彪依旧黑着脸没有说话,倒是躺在担架上的刘二勇破口大骂:“饶了他?他妈的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他等着坐监狱吧!”胡彪瞪了刘仁勇一眼,刘仁勇马上闭口不言。
卓言有些不解,看着胡彪那阴森的目光和周围交头接耳的人群,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老人说话,包括党委书记赵振春,仿佛老人跪在那里是理所当然。
“爷爷,你快起来,不怨俺爹的。”一个小女孩稚气的声音,七八岁的样子,跑到老人身边想将老人搀起来,但是她太矮了,搀了下没什么效果,老人还是跪在那里。
“老人家,先起来,身体要紧,慢慢说。”卓言轻轻一扶,老人便站了起来。
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卓言正是这么一个很传统的人。
老人疑惑的看了卓言一眼,没有说什么。哀求的目光又转向了镇长胡彪。
“**的是谁啊,跑到这里管闲事?”刘二勇冲着卓言破口大骂,他看卓言年纪轻轻,面生的紧,又是一口外地口音,以为是村里谁的外地亲戚在凑热闹。
“你给我闭嘴!”胡彪冲着刘二勇厉声道。
“二勇,怎么说话的你,这是新来的卓副镇长。”赵振春终于看不过去了,卓言是县里派过来的人,现在谁都不知道卓言的后台到底是县委的哪根大柱子,自然不能去招惹卓言。
刘二勇一听卓言是新来的副镇长,眼里露出了一点点的惊讶,但是也没有道个歉,哼唧了一句不再说话。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赵振春看着胡彪问道。
听了赵振春的话,胡彪又瞪了一眼刘二勇,然后看向刚才跪在地上的老人说道:“你说吧。”
老人又重重的咳嗽了几下,有些结巴的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打人者是老人的儿子,老人有些结巴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只是一个劲的说自己的儿子太冲动,不该打了刘二勇。
老人说的比较隐晦,但是卓言听懂了,原因竟然是因为刘二勇和老人的儿媳妇有奸情。老人的儿子在部队里当兵,今年刚好退伍,因为他担心家里得病的老父亲,所以提前找领导办完了退伍手续回来。
“他回来后看到他媳妇在刘二勇那里,他脾气不好,两个人就打了起来。”老人有些无奈的说道,看样子他很不愿意说出这件事,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刘二勇看到老人有些畏惧的样子,竟然理直气壮的说了句:“我和郭玲是真信相爱的,她早就不想和你儿子过了。”
这时站在老人身边的小女孩又稚声稚气道:“爷爷,你说错了,俺爹不是因为俺娘打的他,俺爹是因为她用烟烫我才打他的。”说着小女孩伸出了自己的胳膊,老人慌张的想将孙女的手臂盖住,但是还是被卓言看到了小女孩伸出来的小胳膊。
只见小女孩细细的胳膊上有十多个红红的小圆圈伤疤,每一个伤疤都是那么刺眼。
“小妹妹,他为什么烫你?”卓言蹲,拉着小女孩的手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卓言那张清瘦而带有一些笑意的面孔,赵振春忽然感觉有些害怕,后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因为我看到他和俺娘在一起,我骂他,所以他用烟头烫我,很疼的叔叔。”小女孩稚声稚气的声音让卓言心里一痛,他扫了一眼刘二勇,刘二勇梗着脖子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那眼神像是说:就是我干的,你能怎么样。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卓言淡淡的说了一句,似是自言自语,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卓言抚模着小女孩的脑袋,看着女孩的眉毛,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叫任小小,这是爸爸给我起的名字!”小女孩提到爸爸,一脸骄傲的样子。
“任小小,任小小……”卓言重复着女孩的名字。
“你儿子叫任风?”卓言忽然想起老人刚才称呼自己的儿子为小风,看着老人问道。
“啊,是啊,我儿子是叫任风。”老人有些不解的说道。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卓言没有想到自己来五名寻找的人这么快就会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