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落在椒房殿的瓦上叮铃铃的有一种好听的声音。
中宫詹事张满走进椒房殿见长廊下冷清了多日的椒房殿又立满了从人而御前总管韩长骝更是亲自侯在殿外知道陛下此时应是在椒房殿中不由得微笑了一下唤过身边的小宫人道“你去和韩总管说一声就说老朽在殿中角房置下杯酒春夜寒冷他可要过来喝一杯?”
不一会儿他便听见轻轻的叩门声韩长骝笑道“张詹事好兴致韩某便叨扰了。”
韩长骝回头望了望椒房殿中的烛影知道陛下思念张皇后今夜大约是不会离开椒房殿的。而面前这位年过古稀的詹事大人是宣平侯的族人张皇后在时一向对他极为尊重不敢怠慢问道“不知宣平侯如今如何?”
“还能如何?”通红的炉火将新酒烫的滚热张满仰饮了一口赞道“好酒——陛下举棋不定侯爷也只能紧闭侯府大门瞒着张皇后失踪的消息;一边暗地里遣人天南海北的找皇后娘娘的下落呗。陛下能舍得不去寻他的皇后宣平侯却舍不得他的女儿在外头流浪不知踪迹。”
“臣不议君事。”韩长骝不悦道“詹事大人慎言。”
“是。”张满自知失言酒意吓醒了一半讷讷不再说话韩长骝冷眼旁观总觉得张满心怀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从汉三年被派遣服侍当时还是太子的刘盈这些年来一路陪着刘盈长大。知道他是一个太隐忍地人他总是宁愿自己受苦而成全别人。这样的一个人其实有一些不适合当皇帝可是他至少能让身边的人心中觉得温暖。而对于张嫣的离去。韩长骝总觉得最痛苦的莫过于刘盈只是他将那些痛苦都藏在心中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如常地做着宣室殿中的帝王。
他希望刘盈能够从这种痛苦中解月兑出来于是又为张满倾了酒笑道“皇后娘娘一贯很尊敬詹事大人的。”
“是啊。”张满呵呵笑道。“韩大人大约不知道我与故赵王虽然亲缘已经出了三服却一直关系亲近论起来宣平侯还要喊我一声三叔呢。”
“呵是么?”
“当时长公主产皇后娘娘的时候先王爷率军出征世子请族中长辈陪在府中长公主难产。痛了一天一夜都没有生下来。稳婆都说是留不住了问侯爷是要保母亲还是保孩子。侯爷虽然也很盼望嫡子女却终究与长公主夫妻情深挥泪打算放弃了。偏偏公主不肯答应。只说一定要保住孩子。”
“那后来呢?”韩长骝问出来才失笑如今长公主和张皇后都好好的自然什么也没有生。
“嗯。”张满酒饮多了噎了一下笑道“是啊。只是长公主的女儿生下来的时候那就像个小猫似的侯爷忙着去看公主。也顾不得抱我接过来看那可真是小啊呜咽地像只小猫似的。小腿微微蹬着脚心还有一个指甲大的胎记。”
“那可真看不出来。”韩长骝笑道“汉九年初见张皇后时。她一直很健康活泼。当是调养了很久才好了过来。”
张满尴尬的笑了笑。低头喝酒不再言语。
待到夜深韩长骝唤他道“詹事大人?”已听不到答语抬头看他趴在案上一时醉了个透顶。
“真是傻”他嘟囔道“值得这么点事就溜出去么?”
一夜春雨第二日韩长骝再见皇帝刘盈脸色憔悴双眸之下有着隐隐的青色不由得心中暗暗难过知晓刘盈大约一宿未睡。
“命高粱侯郦疥入宫。”
他吩咐道。
高粱侯郦疥从淮河之战与孝惠皇帝生死与共以来这些年刘盈一直对他优宠有加视为心月复。这一次秘密唤他入宫将手书制书与一份宫女名册交付给他沉声道“你按其上索引持朕制书往各郡县寻找这二十六名宫人打探她们返乡后的消息但记得不要让人察觉了。”
“陛下”郦疥不解其意“莫非宫中有什么重要物件丢失么?若如此不妨交给廷尉明正典刑。”
皇帝亲自垂顾一批微不足道的被放还归乡的宫女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也算是吧。朕自有计较。”刘盈似有难言之隐含糊言过去道“也不必惊动了这些女子。不管查出来了什么悄悄的交给朕就是。”
“诺。”
郦疥一头雾水的退了下去。
韩长骝守在外听到了殿中刘盈对郦疥地私命知道刘盈终究是决定去寻找张皇后的下落不由呼了口气在他而言觉得陛下与其在张皇后离开以后暗暗的思念还不如将张皇后找回来两个人好好的说一说话。他一路看着这对夫妻走过来总还是希望二人能琴瑟好合。
他走进殿见刘盈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庭中盛放地一树杏花。
刘盈回过头来微笑道“算起来今天是阿嫣的生辰呢。”
阿嫣是三月初三生的正是百花生辰到前元七年恰恰是满十六岁了。如果她还在未央宫中一定是笑着要自己陪她过生辰吧。我不知道我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但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一见阿嫣。
韩长骝一时哑然笑道“昨儿个夜里张詹事向奴婢说起皇后娘娘幼时的事呢。”
“是么?”刘盈微微来了兴致回头问道。“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啊”韩长骝也是曲意说一些张皇后地事情逗刘盈开怀“张皇后刚生下来地时候难产身体弱的很。”
“是么?”刘盈微笑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长公主产阿嫣的时候是在邯郸。我在长安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只说是母女均安。阿姐性子习惯报喜不报忧很久以后才听说了当日险地狠。”
“是啊。”韩长骝笑道“后来奴婢瞧皇后娘娘很活泼的样子倒没有瞧出来。哦对了张满还说他曾在皇后娘娘出生地时候亲手抱过。看过皇后身上地胎记呢。”
刘盈微笑的听着忽然怔了一下重复道“胎记?”
“怎么?”韩长骝茫然。
“张满说”刘盈抿唇问道“阿嫣身上地胎记是在哪一处?”
韩长骝想了想道“似乎是脚心。”
“不对。”刘盈摇头道“阿嫣的脚上。没有胎记。”
他闭了闭眼睛天一阁那一夜他意乱情迷之下曾经抚过阿嫣脚上的每一寸肌肤。阿嫣地双足形状姣小因为从小娇惯而并不起茧子在烛光下趾尖呈现出一种近似透明的色泽。腿上的肌肤因为终年不见阳光在迷离的烛光下呈现出一种白皙的色泽像缎子一样的光滑……
刘盈极其肯定阿嫣的双脚之上一片白皙。根本没有任何胎记。
刘盈站在当处一时因一处疑虑而将从前的往事全部串联起来面上神色变幻不定忽疑忽惊只觉得背上出了一层冷汗。霍的唤道。“长骝。”
阿嫣出生那年他不过才九岁。母亲还在楚军营中未被放回父皇只亲近于宠姬幼弟唯一的姐姐也远嫁邯郸他一个人在东宫很有些寂寞远远地听说自己得了一个外甥女很是开
其后父皇封了张耳为赵
刘盈忽然想起就是在阿嫣出生的那一年鲁元先前的那位公主家令因失职而被罢去其后换上了如今的涂图。
刘盈又想起了前元三年当母后初提议立阿嫣为自己地皇后的时侯姐夫张敖愣了一下之后过于热衷的态度。
对于大汉的任何一个列侯而言能够让女儿做大汉的皇后是莫大的荣耀但唯有张敖阿嫣与自己有舅甥血亲之亲虽五伦无碍毕竟有那么点不合常情在纵然他取舍之间不愿拒绝总该有一丝犹豫忧虑。
张敖当时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奇异。
这些事单独放在一处并不显得什么但是当所有的一切汇聚在一起地时候刘盈忍不住怀疑其中别有隐情。
“你悄悄的去打听了”刘盈轻轻道“当年长公主在邯郸产女之时张府中可有其他的奇怪人事在。”
宣室殿中刘盈的面色有一些沉黯。
“陛下听说当时宣平侯还有一房姓赵的姬妾产下了一个女儿虽然叫半岁但实际上生下来也没有多少天。长公主生产的时候赵姬地女儿也患了急病因为府中地大夫都去诊治长公主了那个小翁主便病死了。为此赵姬怨恨侯爷一直到死都再也不肯见他。”
“陛下。”韩长骝禀道最后自己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你莫非是怀疑……”他忽然有些不敢说下去。
“很有可能不是么?”刘盈淡淡道“好好地张满早不拉你喝酒晚不拉你喝酒偏偏在阿嫣离开未央宫之后朕偶回椒房殿的时候拉你喝这场酒?”
张满做了这么多年的詹事中规中矩虽不曾怠慢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却偏偏在这个时候与韩长骝夜话怎么想都有些奇怪。那些模棱的话似乎更是他故意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个赵姬”刘盈复又问道“如今何在?”
上次在《春色》章节中将詹事的名字记错了应该是张满而不是张达。特此更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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