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在郑昱宗的示意下,郑颉很快让人给萧让送上来了纸笔。萧让也不多话,拿起笔就开始在纸上写道了:“奈何…”
他所用的书体自然还是当日在岳山古寺上所用过的“柳体”,“柳体”是后世唐朝最后一位大书法家、楷书四大家①之一的柳公权所创的一种楷书书体,它自成一家,取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较之“颜体”,则稍均匀瘦硬,世有“颜筋柳骨”之称。所以,在场的众宾客看到他写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内心都是一震,实在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见过如此风骨的字体。
“奈何…”
萧让不管周围众宾客对自己的书法到底有什么反应,他握着笔又写出两个字了,只是这两个字跟前面的两个字一样,居然又是“奈何”两个字,这就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心里都很费解了,心想,他这到底是在干什么?——此刻,他们的心里都暂时已经忘却“柳体”的事忘记了,事因他们虽然震惊,可是却是谁都不相信,这手字会是眼前的这个小童所创的,所以,他们暂时还能保持比较平静的心态继续来关注萧让所写的诗。
“…可奈何…”
萧让再次写下的三个字仍然少不了“奈何”,这下子在场的宾客就不是费解了,而是哄堂大笑了。其中犹以崔望为最,本来嘛,他就不相信萧让这穷小子能做什么诗的,现在看到这几个字,他差点笑抽过去了。在此刻,他都仍然觉得自己让萧让写诗是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因为这么一来的话,正好可以衬托他自己的才气非凡了,于是他马上得意洋洋地开始说道:“奈何奈何可奈何?小子,你这也叫诗吗?哈哈,真不怕笑死人…”
“是啊,今天是归叔公的寿辰,你在这里‘奈何’、‘奈何’的,分别就是诅咒归叔公…”
听到崔望的话,旁边有别家的少年也不甘示弱的叫道。他们都是来谋求和郑氏联姻的,所以自然不会轻易相让。而萧让此刻呢,正好成为了他们共同的垫脚石。
“父亲,你看…”
看到这样的情景,郑颉心里也不乐意了。不管他们举办这个宴会的本质是出什么样的目的,可今天始终是郑昱宗的寿辰,这总是一件“喜事”吧?老被人“奈何”、“奈何”的,这都算个什么事?
“…不急。”
郑昱宗倒是淡定,他都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又如何会顾忌这么点小事?而且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已经隐隐若若感觉到萧让的“不平凡”了,所以,他这才下意识地想看看萧让到底想干什么。
……
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半点都影响不到萧让,只见他蘸了蘸墨,继续挥写下去:“…奈何今日雨滂沱…”
“咦?…”
看到萧让写到这里,不少的宾客都忍不住小声惊呼出声,接着心里就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奈何奈何可奈何,奈何今日雨滂沱?”这不仅仅是压韵了,而且还应景了,这外面可不正是下着滂沱大雨吗?真没有想到,前面一句看似极其没有营养的一句话,只在下面派了那么一句,立马就变成诗的上半句,这实在是让人太过意外了。一时间,众人对于萧让笔下我首诗的下半句开始有了些许期待了,因为他们也都已经隐隐地感觉到了,这应该将会是一首不错的诗。
“…滂沱雨祝郑公寿,寿比滂沱雨更多。”
“呀,好!!!”
看到萧让写完最后一个字,场内的众宾客忍不住同声哄然叫好。这也谁怪,谁让萧让的这首诗作的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呢?本来嘛,在场的众多宾客看到他的前两句诗,还以为这将会是一首描写雨景的咏物诗呢,可没有想到的是,到头来竟然是一首祝寿诗?这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首诗不仅作的好,而且还双应景,既提到了滂沱大雨,又提到了“祝郑公寿”,简直就是难得的佳作啊。
于是一时间,众人看向萧让的眼光都变了。妒忌有之,怨恨也有之,不过更多的人心里却是在暗暗的佩服。是啊,有什么理由不佩服呢,眼前的这个萧让,年龄不过八岁,身长也不足三尺②,可是却能写出如此高质量的应景诗,还能苛求什么呢?他比之刚才写出什么“去年一缕风”的崔望都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了,就是自己这些成年人,又有哪一个人能比得上他呢?
“小子不才,请崔公子指点一二。”
萧让吹干了墨汁,把纸递到身旁的崔望面前说道。可崔望此时哪里还敢接啊?没有错,他的作诗水平确实是不怎么样的,可是这却并不防碍他认识到这首诗的“厉害”之处。说来也是,单单是周围宾客的赞叹声就足以让他明白到这一点了,要知道,萧让可不是他这样的“五姓七望”的大族子弟,如果不是真的绝好的诗,谁又会给你叫好呢?有关于这一点,他崔望虽然厚颜,可是却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只红着脸,并不敢接。
“呵呵,小子这首诗入不了崔公子的法眼?”
萧让故意装作看不出崔望的尴尬说道,这首诗,他又如何不知道是绝好的诗呢?要知道,这可是后世“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所作的经典祝寿诗啊,萧让只是改了其中一个字就拿来用,这要是还唬不住崔望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那干脆都别混了,赶快滚蛋吧。
“也罢,那小子就一并送与归叔公当贺礼吧。”
萧让于是不再理崔望,拿着纸张走上前去给郑昱宗躬身行礼说道。
“…便多谢了。”
此情此景,郑颉在郑昱宗的示意下也只好把纸张接了过来。
“如此,归叔公,伯父,那小子就告辞了。”
基本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萧让就准备离开了。只是,他想走,有的人却并不愿意他走。这个人不是别人,仍然还是刚才那个不敢答话的崔望。说老实话,他本来确实是愿意再出来挑衅萧让的了,事因,萧让的那一首祝寿诗实在是让他“受伤”颇深。可是眼看着萧让要离开了,他又不愿意了。为什么?就因为在今天,他等于是在萧让这里大大地丢了一个脸了,萧让如果就这么走了的话,这个“耻辱”,他恐怕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洗刷”了,于是,他必须跳出来截住萧让。
“臭小子,我不信这首诗便是你所作的。有本事,你再作一首。嗯,就以月亮为题。”
崔望拦住要离开的萧让高声说道。其实吧,他的心里也确实是不愿意相信刚才的那首诗是萧让所作的,所以现在才这般的叼难。而且就算是刚才那首诗是萧让所作吧,他也是绝对不相信萧让有本事能在短时间之内再作出另外的一首应景诗的。你当这应景诗是大白菜么?随处可见?只要萧让作不出来这第二首诗,他崔望就能起码挽回点颜面了。
“作便作,崔公子,麻烦笔墨伺候?”
萧让看到崔望的挑衅,他这脸上也是一点都不示弱!想来也是,刚才的第一首诗,说到底,他不过是被逼着抄袭的而已。抄完之后,他这心里也有点不舒服,甚至是惭愧的,可是现在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了,无论如何只能硬着头皮“抄”下去了。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今天只身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找回自己父子俩人的“尊严”的。既然如此,如何能在离开的最后时候被人“看扁”了?
“哼…”
听到萧让的答复,崔望忍着心里一肚子的气,居然真的给萧让麿起了墨来了。他想的很简单啊,那就是他要放快一点速度,以便萧让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到时候诗写不出来,笑到最后的人就一定是他了。
“多谢。”
崔望的鬼主意,萧让两世为人,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只是,他会在意吗?根本不会。因为他的诗根本就不是“作”出来的,而是“抄”出来的,试问这时间再长,或者再短,又有何区别?于是,在崔望快速地磨好墨的同时,他甚至还客气的说了一句。
“哼,废话少说,快点写。”
崔望的脸仍然臭臭的说道。于是萧让也就不再多话,拿起毛笔,很快就又在纸上开始写道了…
注释:
①楷书四大家,是对书法史上以楷书著称的四位书法家的合称。也称四大楷书,楷书四体,他们是:唐初欧阳询(欧体)、盛唐颜真卿(颜体)、唐朝柳公权(柳体)、元朝赵孟頫(赵体)。
②三尺:在隋朝,1丈=10尺,1尺=10寸,1寸=10分,而1丈=296厘米,1尺=29.6厘米,1寸=2.96厘米,1分=0.296厘米,所以三尺即88.8厘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