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宗泽见锦瑟眉宇间凝着忧思,不觉低头用唇去磨蹭她被寒风落雪抚的微红的面颊,触之冰冷,他方为她拢了拢身上斗篷快步往她住的院落走,一面道:“勿庸多想,一切不都还有我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若不然今日刘大哥他们出了事,以后我这个武英王也没什么威信可言了。”
皇帝虽是要完颜宗璧秘密处死刘三波,但是刘三波一死聪明人哪个心里会不清楚缘由,对完颜宗泽的威信确有影响。如今完颜宗璧非但没办成差事,还闹得满城风雨,此刻焦头烂额的应该是完颜宗璧,即便皇帝会因此事恼怒于她,反正也不能明面上处罚于她,左右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锦瑟想着扬眉笑了起来。
完颜宗泽见她眉宇舒展开来,这才恨声道:“微微和那杜知章倒是极为默契呢,怎微微令人放的灯别人都尚发现不了,倒是那杜知章第一时间便瞧见了呢……”
锦瑟听他满口酸味不由眨眼,却道:“杜先生学识渊博,不仅懂兵法,还会天文星象,兴许人家杜先生有夜观天象的习惯呢……”
“微微,有人大清早顶着风雪站在院中观星的吗?”完颜宗泽沉哼,双眸眯了起来。
锦瑟却又笑,扬眉,“我叫白蕊她们放灯时不还没下雪呢……”
锦瑟说着不待完颜宗泽再出声便勾着他的脖颈抬起身子,凑上红唇堵住了他的唇,轻蹭慢吸,完颜宗泽挑眉却依旧紧抿着唇,站定了一动不动任她讨好般吸允着他的唇,锦瑟舌忝弄半响又用小舌去顶他的唇齿,偏他轻哼了一声竟不愿就此放过她,锦瑟便也轻哼一声,张开红唇露出两排细白的牙齿来,接着负气地含住他温热柔软的下唇便是猛然一咬。
完颜宗泽吃痛却不由失笑,锦瑟不管不顾地将粉女敕女敕的小舌探进去,察觉到他抱在腰际的手臂一点点收紧,便又俏皮地欲退出,粉舌刚溜便被他又快又稳地卷住,反客为主。
风起,雪愈狂,完颜宗泽将大氅扬起裹住锦瑟纤细的身影,风雪呜咽,却有那一方小天地暖意融融地包裹着两颗紧靠一起的火热的心。
江宁出了此等事,刘三波等人自然是不肯再进京的,和锦瑟商议后,他们便留在了江宁只等朝廷给个交代。
锦瑟随完颜宗泽进京,尚未到达圣城,完颜宗璧欲谋害孝南王一事便已闹得满城风雨,皇帝震怒,派礼部尚书韦大人带着处罚完颜宗璧的圣旨,及丰厚的赏赐还有皇帝的慰问,亲自前往江宁处理此事。
完颜宗璧人尚未进京便在露城接了圣旨被杖责五十,并折返江宁亲自向刘三波等人负荆请罪。义军如今已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刘三波等人已然失去了和朝廷抗争的力量,如今事情已经闹大,皇帝只能对刘三波等人更加恩厚,方能堵悠悠之口,更何况皇帝严惩禹王,又令礼部一品尚书亲自前往江宁迎接,还令禹王负荆请罪,也给足了刘三波等人颜面,故而几人随后便也离开了江宁继续赶赴圣城。
而此刻锦瑟已入宫见到了金皇后,她穿着一件宝蓝色凤凰戏珠的掐金锦绣宫装,头戴九凤朝阳衔红宝石的凤钗,雍容万方,满含笑意地端坐在山形镶赤金牡丹靠背的罗汉床上受了锦瑟的拜礼,笑着抬手道:“快起来,到本宫身边来,叫本宫好好瞧瞧。”
锦瑟闻言方缓缓起来,低眉顺眼地行至罗汉床边,金皇后见她微微低着头,绝美的面上却带着温婉笑意,神情落落大方,有礼却并不见拘谨怯懦之色,便含笑点头主动拉了她的手,道:“果真是个极好的孩子,阿月没骗母后。这样美丽的人儿,便是本宫见了也是难忘,也不怪亮子那孩子日日念叨着。”
金皇后说着瞧向一旁陪坐的阿月,复又褪了手腕上的血玉镯子往锦瑟手上戴,见锦瑟惶恐欲躲,便扯了她的手,道:“多得你,本宫才能和失散的女儿团聚,这镯子是本宫母亲遗物,一只给了阿月,这只你戴着,不算是什么赏赐,只当你全了本宫做母亲的这一片感激的心意,可好?”
锦瑟早先进宫心中便极为忐忑,她原想着金皇后当是个极威严之人,倒没想着她竟是逢人便笑,且如是平和近人的,感受到金皇后言辞间真挚的谢意,锦瑟未再推月兑,就势戴上了那镯子,俯身道:“公主金枝玉叶,又有皇后娘娘惦记,福泽深厚,臣女才能得此缘法遇到公主,实不敢居功。”
金皇后却笑了,瞧了阿月一眼,阿月便起了身。锦瑟余光见殿中众婢女嬷嬷皆退了出去,连阿月也站了起来,不觉心一提,目光不由掠向阿月,却见她冲自己笑着点了下头,接着便紧随宫女们之后退出了殿。
一时间大殿中唯剩下锦瑟和金皇后二人,金皇后方才道:“皇上子嗣虽多,但公主却只得四个,如今尚在宫中未嫁的便只有三公主一个,本宫娘家也只两个女儿,本宫虽是极爱和年轻姑娘们一处热闹,可这宫中却也是冷清的时候多。本宫瞧见你便是喜欢的,你不必和本宫说那些客套的虚话,来,坐到本宫身边,好好陪本宫说会子话。”
锦瑟闻言抬头,却见金皇后眸中含着慈蔼的笑意,因她和阿月容貌有七八分的想象,那双蓝色的眼眸更是和完颜宗泽如出一辙,锦瑟便心中一暖,笑着在罗汉床上坐了。
金皇后这才满意地点头,道:“本宫听说你在湖州时临近玉城的山谷曾遇到了伏击,可曾受了伤?”
锦瑟倒没想到她率先会提及此事,微微怔了下方道:“谢娘娘关心,臣女并不曾受伤,当日多得王爷和阿依朵郡主赶到,臣女方能安然无恙。”
金皇后闻言便道:“本宫说那些人不是本宫所派遣你可相信?”
锦瑟听罢又是一愣,接着却挑唇笑了起来,目光盈盈地瞧向金皇后,道:“皇后娘娘又怎知臣女定然会怀疑娘娘和此事有关?”
锦瑟的眸中有几分俏皮和慧黠之色,金皇后倒被她突来的明快和揶揄闹的一怔,接着她便笑了起来,笑声倒有几分男子的爽快之情,因这笑意,使得她原本并不出众的容颜瞬间散发出一股英气的光泽来,引得锦瑟也会意而笑。
金皇后笑了一阵,这才眯着眼睛瞧向锦瑟,道:“这么说你是从不曾怀疑过本宫?莫不是小丫头哄骗本宫吧,本宫的眼睛可是极毒,更容不得半点沙子,平生最恨有人在本宫面前耍小聪明……”
锦瑟便道:“要说一点都不曾怀疑那也是假的,可臣女自认不算蠢人,细细一想便知此事定非娘娘所为。”
见金皇后挑眉,锦瑟便又道:“其一,若真是娘娘所为,又怎会留下宫牌那么重要的证据?即便是反道而行,那宫牌也是会留下无限后患,若有人以宫牌来攻歼娘娘破坏招安,娘娘只怕也会有些麻烦。其二,娘娘若不喜臣女有的是法子处置了臣女,用不着那般大费周章。其三,王爷已然到了,那死士竟还敢当着王爷的面对臣女下手,箭指王爷,臣女便更加不信那些死士会是娘娘的人了。”
她言罢见金皇后眉宇扬起愉悦的弧线,便又歪着头道:“方才臣女见到娘娘却更加肯定了臣女之前所想,臣女欲刺,是有人欲挑起娘娘和王爷嫌隙,又迫害王爷招安大计,所行之计。”
金皇后见锦瑟眉宇间满是温婉和沉静,一双眸子熠熠闪光,清晰如雪山上的一池湖水,便愈发满意,见她买官司,便笑着道:“这却是为何?”
锦瑟方道:“阿月公主在臣女府上住过,娘娘恕臣女冒犯,公主在臣女府上时举止气质和现在颇有些不同,那时候的公主被生活折磨的神态憔悴,怯弱胆小。臣女在玉城再见公主,公主虽衣着华贵,面色红润,然却失之从容。可方才臣女再见公主,却发觉公主不但珠圆玉润,而且气态从容,华贵自信。所以臣女肯定,这皆因皇后娘娘是位好母亲,也只有母亲,母爱能令公主在如此短的时间中寻回往昔,月兑胎换骨。娘娘是位好母亲,而好母亲是不会罔顾儿子的心意,乾纲独断地去做那种会叫孩子和自己反目成仇的事的。”
金皇后显然没想到锦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的每句话都不曾刻意地讨好于她,然而却句句都敲在了她的心坎上,这样一个见微知著,心细如发,又通透灵慧的女子,也难怪……
她一面感叹,一面再度爽悦而笑,接着却又突然凝了笑意,道:“确不是个蠢的,可是在江宁怎却以下犯上,连禹王也敢挟持,做下那等鲁莽之事?!”
锦瑟闻言咬唇,道:“臣女愚钝,当时实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金皇后见她白玉面颊上浮起红晕,唇角微扬,方道:“事已做下,便该去想如何补救。如今朝廷上弹劾三皇子的奏折如雪片一般,依你看此时太子和阿朗该当如何?”
金皇后竟和她谈起朝政来,锦瑟这会子功夫即便已模清金皇后是个极坦率和爽朗的女子,可也没料到她会如是。
她闻言一怔,抬眸见金皇后依着炕桌眯着眸子盯着自己,蓝眸中锐色微显,含着一丝鼓励和期待之色,她便心一提,知晓这是未来婆母在考验自己,由不得轻颤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