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隔着红盖头锦瑟也能感受到那道不同寻常的目光,她心跳又乱起来,被嬷嬷们左右扶着一步步往彩车走,却觉着每一步都踩在云端一般,好容易到了彩车前,却闻身旁柳嬷嬷突然惊呼一声,“王爷……”
锦瑟面前一片红色,只觉院中又是蓦然一静,正诧异便觉腰间被环上了一条铁臂,熟悉的胸膛靠上来,在她呆愣时双脚已离开地面被抱了起来,跌入一个温暖宽实的怀抱,耳边传来他低柔的声音,“抱好。”
锦瑟早已愣住,闻声本能地抬手环上完颜宗泽的肩,他已登上马车,推开红幔垂挂,金珠缀顶,缠满各色鲜花藤蔓的马车,亲自弯腰将她送进马车,坐在了车厢中,侧身回转却飞快地在她的颈边儿隔着红盖头落下一吻来。
如今两人还没拜堂成亲,她还是大姑娘,他这般可大不合规矩,外头一片静谧,显然众宾客们都被他这一举给震傻得。而傻眼的又岂止众宾客们,锦瑟整个人也呆掉了,万没料到完颜宗泽会干出这样的混事来,待他朗笑着跳下马车,车帘垂下只剩她一人独坐,这才气恨的捶了下坐垫,浑身涨红起来,隔着雕花垂幔的车窗就闻四下传来了议论声和哄笑声。
“这算怎么回事,这新娘子还没出嫁呢……”
“许是风俗不同。”
“瞧新郎都急不可待了,不知这新娘生的怎样倾国倾城呢。”
“武英王这般看重清嫣郡主,清嫣郡主福气真是叫人羡煞。”
……
众人议论纷纷,好在完颜宗泽身份放在那里,他这般胡为竟也没闹出乱子来,锦瑟暗骂着,四驾彩车却已滚滚而动,缓缓驶出了夕华院。
宾客们跟着彩车往府外去,一路吹吹打打,喜炮和祝福声不绝于耳,待出了府,完颜宗泽一马当先,他亲挑的三百王府亲卫队,身骑头挂红绸花的高头大马,个个精神抖擞,铠甲铮亮,腰悬宝剑分成两对护卫在彩车两边,好不威严壮观。
自廖府门前直到城门迎亲队伍必经的几条长街上皆用红绸铺地,令彩车一路驰过,这些却是曾得锦瑟相救百姓们自发筹备所做。
锦瑟早先在江州救济难民几乎散尽了家私,便连嫁妆也都不惜动用,许是大家都知此点,如今出嫁廖家便先筹措了十几抬嫁资,而平乐郡主等平日和锦瑟交好的也都有送不斐的添妆过来,尤其是刘三波,袁虎等得锦瑟救命之恩的几个义军统领,所送添妆更是惊人,除此之外,姚氏族中显然恐锦瑟当了王妃再翻旧账,皇上赐婚的旨意已到,族中便忙筹备了颇丰的一份妆奁由族长姚择声亲自送来了廖府。
而完颜宗泽为这场婚事筹备多年,也令永康偷着送了十几车物件过来,这倒使得锦瑟嫁妆非但不薄,反倒惊人起来。因在明城举行大婚礼,锦瑟嫁妆中的一应家具等大件早便提前送了过去,即便如此今日陪嫁的嫁妆也铺展绵延了一条街,前头是壮观的陪嫁送妆车资,紧跟着礼部皇家浩荡林立的华盖仪仗,接着才是迎亲的四驾并驱彩车,后头陪嫁的下人们也乘坐马车,一路相随,整个队伍前后相连直蜿蜒了几条街道。
这场婚礼原就极为与众不同,加之声势又格外浩大,使得今日凤京街头当真是人头攒动,万人空巷,锦瑟便在满城欢腾的气氛下出了凤京城,一路到了新都明城。
婚礼按礼本便是三日,行大礼前头三天王府便开始大宴宾客,故而完颜宗泽早在五日前便和锦瑟分开,又一路跋涉地提前回到了明城,锦瑟一早迎着天光随送亲队伍进入明城,完颜宗泽也是一早便骑着金鞍高马出武英王府带着迎亲队伍前往接亲,两支队伍相接一时礼炮齐鸣,接亲的彩车和送亲花车并排,按习俗却该新娘的哥哥将其从送亲彩车抱至接亲彩车。
此事原该廖书意来,可文青非要揽下,为此还非闹着抱了白芷练了几回,锦瑟明他心意便也随了她。此刻她被弟弟抱出送亲彩车,按燕国规矩,面上此时并不需盖红盖头,围观的百姓们早便等着新娘子出轿的一幕,此刻见锦瑟被抱出来登时皆瞪大了眼,踮脚倾身而望,瞧见新娘模样,场面一静,惊赞声蓦然而起。
锦瑟只觉这十多天面上红晕就没下去过,如今被盯视着,盈盈目光在一旁端坐马上的完颜宗泽面上悠忽一荡,这才垂眸羞涩地被文青抱放进了接亲彩车。
完颜宗泽被她那一望勾的心绪乱撞,见车帘垂下目光却也难以收回,他正含笑而望,身前却传来文青低沉的声音,“我把姐姐托付给你了,你莫当我姚家无人,若敢欺负姐姐,我姚文青便是折上性命也不会放过你!”
完颜宗泽闻声瞧向文青,见他站在马板挺直目光锐利地盯着他,而一双眼睛却微微发红,声音也发着堵,心知文青对他一直没什么好感,便只挑眉歪唇,道:“小子,那是我的女人,以后还是少操心的好!你这话不吉利,唤句听听,莫若先叫声姐夫吧。”
对姐姐的归处文青虽还是有些介怀,可姐姐的选择他却还是尊重的,而且他也知完颜宗泽对姐姐是一片痴情,姐姐若能幸福,他怎样都行。而今被完颜宗泽略含戏谑的目光盯着,文青哼了哼,到底喊了一声姐夫。
完颜宗泽俯身拍了下他肩头,这才盯视着他,郑重地道:“她为我付出良多,我必不负她。”
说罢这才豁然挺身,竟是扬声大喊一声,“本王的王妃美不美?”
“美!”
“美甚!”
“恭喜王爷喜得美娇妻!”
他喊罢,便有护卫兵勇和百姓们纷纷吆喝起来,完颜宗泽又回望了眼彩车,想着锦瑟这会子羞红脸的勾人小模样,便又朗声一笑,接着才一挥臂,喝道:“兄弟们,护送王妃回府!”
一时间神驹骏马齐齐掉头,红枪银甲开道,彩车红帐飘摇,金铃摇响,兵马相互,甲衣锉锉,马蹄踏踏,礼炮轰响,蔚为壮观。
完颜宗泽策马在前,如玉的俊面在喜服丽阳的映照下愈发俊朗不凡,眼中欢悦柔情呼之欲出,黑马金鞍衬着那傲岸身影,丰神俊伟,不知叫车中锦瑟得了多少天街少女的羡慕嫉妒之心。
武英王府早已热闹非常,一整条街都挂满了红灯彩绸,贺喜声不绝于耳,内院中,一望之下尽是喜庆的红色,喜宴摆了几个院落,听闻彩车到了,一时间男客女客皆拥往府门看新娘下轿。
待停轿锦瑟才又盖上红盖头,完颜宗泽立于府门,手挽金弓朝彩车虚射三箭,祛邪避煞,锦瑟方被扶着下轿,听着外头震耳欲聋的喝彩和礼炮声一时心神微荡。
越火盆,跨马鞍,过门槛,拜天地,送洞房,待几个嬷嬷托着金盘唱着吉利话将花果等物洒入喜帐,红枣、桂圆、莲子、花生等物滚上锦被,安床之后锦瑟才被扶着在床沿坐下,隔着喜帕她只觉屋中有不少人,尚未恍惚过来眼前就是一亮,完颜宗泽竟已挑起了喜帕。
她毫无准备的瞪着明眸抬头迎上他晶亮有神的眼眸,便也不甘示弱地勾唇扬起明艳的笑来,双颊却火辣辣地滚起红晕来。
“早便听闻清嫣郡主性情爽朗更似铁骊女儿,今日一见才知此言不假。”
“如今可不能再唤郡主了,得改称武英王妃了,王爷好福气,王妃这容貌真真叫人艳羡啊。”
“今儿算是知道何为倾国倾城了……”
“王爷王妃可真是一双璧人,羡煞人了。”
……
完颜宗泽便在众亲眷的打趣声中在锦瑟身边坐下,嬷嬷上前给两人的衣襟打了结,便有丫鬟捧了合卺酒来,见完颜宗泽抬手取了酒杯,锦瑟忙也拿了另一杯。两只白玉杯上金丝镶着一对鸳鸯,杯下红线相连,锦瑟和完颜宗泽目光相粘,这才红着脸仰头,同饮了合卺酒,喜娘将酒杯往床后一扔,笑着道是一仰一合,众人便又哄笑着说起了吉祥话。
锦瑟被完颜宗泽火热的目光盯得低垂眼帘,却闻外头男客们已等的心急,响起了催促声。
“王爷瞧了王妃挪不动脚了吗,这大家可都还等着新郎官敬酒呢。”
“洞房花烛夜要紧,咱们这些贺客可也不是摆设,今儿可不能叫武英王逃了!”
锦瑟听着外头的声音,这才又红着脸抬眸,嗔了痴坐着的完颜宗泽一眼,道:“你快去吧,我叫嬷嬷为你备着醒酒汤。”
“王妃对王爷真是体贴入微啊,关爱有佳啊。”
“王妃贤惠,王爷才爱重的不能呢。”
“啧啧,王爷王妃这就如胶似漆了,真真是叫人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她一言登时屋中便又响起了打趣声,见锦瑟羞不自禁,才有一个穿戴华贵的夫人上前扯了完颜宗泽一下,道:“六弟还怕咱们欺负你的美娇娘不成,快出去吧。”
“有劳二嫂。”完颜宗泽这才冲那女子点头又瞧了锦瑟一眼方才起身出去。
锦瑟听他唤这女子二嫂便知竟是太子妃,忙欲站起来见礼,身子没动倒被她笑着按了肩头,道:“今儿新娘子最大,你便好生坐着,莫拘礼了。”
锦瑟被太子妃按坐下,便也不再坚持,这才得意抬头细看她容颜,却见她梳着个凤髻,打扮竟极为素净,只额前束了条镶金珠的碧色抹额,云鬓上插着凤钗,吊着步摇,隐透华贵庄重,一对猫眼石的耳铛随着她动作轻轻在如玉般的耳边晃动,眉眼弯着,容貌虽说不上出众,但笑容亲和,气质温婉,倒为她增色不少,叫人不容忽视,但看容颜气质却和那金依朵不大相似。
因锦瑟之故金依朵已成京城笑柄,可谓颜面尽失,太子妃乃金依朵胞姐,锦瑟只恐她会因此而恨上自己,早便有此准备,如今瞧她态度倒微感诧异。而太子妃显也瞧出了她的诧色,只笑着拍了下她的手便冲众人道:“行了,想来这些日新娘子一路跋涉也早累了,咱们也都是过来人,便莫难为新嫁娘了,也叫新娘子歇口气这晚上也才好洞房花烛嘛。”
她一言众人皆笑,锦瑟面皮更红,好在太子妃的话众人还是要听的,又喧嚣两句大家便都纷纷退了出去。一时间屋中便只剩下太子妃和几个嬷嬷,太子妃这才笑着道:“你只怕也饿了一日,一会子先吃些东西,将这一身穿戴都月兑了且舒爽一下只怕六弟也该回来了。我便也不多搅扰了,太子身子不好,便先回东宫去了。”
锦瑟闻言忙站起身来,笑着福了福身,道:“劳太子妃记挂……”
她未曾说完,太子妃已笑着拍了她的手,道:“我那小妹因是家中幼子,又是女儿家,少不得娇惯一些,先前的事你莫放在心上,我和六弟年纪相仿,也算是一起玩泥巴长大,你如不介意,便也跟着唤我一声二嫂可好?”
锦瑟瞧她眸色真挚,笑容和暖,便浅浅而笑,道:“二嫂慢走。”
太子妃这才点头去了,她出了院子才冲身后嬷嬷道:“去寻寻二小姐,便说本宫等她一起回去。”
金依朵对完颜宗泽一片痴情,早先在宫宴上已出尽了丑,这些日一直被父兄看管在府中,而这次完颜宗泽大婚家中原也是不同意她来的,可她偏说已经想开,若然这样的场合她不出现,才是要遭众人奚落看不起,给金家抹黑丢人,一辈子也都再难抬起头来。
父兄见她言之凿凿,且已瞧不出癫态,似真想的明白了,便允诺了她。金依朵今日自到宴便笑容不断,举止优雅,对众人的各色目光和窃窃私语也回以落落大方,刚才还非要闹着来新房凑热闹,被太子妃给阻了,这会子太子妃要回东宫,到底放心不下,意欲将其带走。
嬷嬷闻言去了,片刻却匆匆回来道:“郡主正和几位姑娘打双陆,正玩得尽兴,说是一会子和侯夫人一起回府,侯夫人这会子也看着郡主呢,叫太子妃无用担忧。”
嬷嬷口中的侯夫人却是说的忠勇侯夫人,也就是太子妃和金依朵的生母,听闻有母亲看着妹妹,太子妃便未再多言,登上马车回东宫去了。
王府前院席面一桌桌摆开,坐满了前来道喜的宾客,酒香扑鼻,珍馐美味奢侈地摆满了席案。打眼一望,锦衣华服,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完颜宗泽一身喜服甚为显眼,今日喜庆,凡是到场的宾客多想劝上一杯酒才甘休,即便有海郡王几人跟着挡酒,众人纷纷劝酒之下,自上午到下午两个多时辰,完颜宗泽已被灌的满脸潮红,熏熏欲醉。
眼见外头天色已黑,他心里已焦躁到了极点,又胡乱饮了两杯便一脸醉意地往海郡王身上倒,拱手道:“本王不胜酒力,诸位尽兴。”
此刻席间诸人也已酣醉,闻言众人打趣着倒也不敢过分为难他,完颜宗泽正欲大步离开,坐在宴厅前排正中的禹王等人显不愿就此放过他,禹王率先站了起来,笑着道:“这还没到时辰呢,六弟怎就急着走人了,这新娘子貌美却也不能罔顾了一干兄弟不是,六弟走了,咱们岂能尽兴,弟兄们说是不是?”
禹王被杖责之后足足禁足在府中三个来月,前些日因迁都事宜才被特赦出府,如今他一言,便有几个皇子大臣响应起来。
“三皇兄说的是,咱们在这处干坐,六皇兄却要去温香暖玉地抱满怀,可没这样的没事,且得再和兄弟们饮上两壶才成。”
说话间已有九皇子上前拉了完颜宗泽,见月兑身不得,完颜宗泽索性执了酒壶,扬声道:“这一壶本王尽饮便是。”
说罢便果仰头举壶,见他喝的干脆,众人纷纷喝彩,却于他举杯之际,九皇子坐下笑着冲身旁的八皇子低声道:“八皇兄可曾见过清嫣郡主?那般容貌也难怪六皇兄色急成这般了,若是我有此福分,嘿嘿……”
八皇子这会子已喝的满脸通红,双眼迷离,闻言痴痴一笑,便听九皇子又道:“我便不信八皇兄见了那清嫣郡主便没些想法?”
九皇子闻言打了个酒嗝,想着那日宫宴上锦瑟一支凤凰朝云,倾国倾城的模样,不由道:“若能得清嫣郡主那般倾国倾城的美人一亲芳泽,只消一夜,嘿嘿,死都愿意……”
他吃的醉醺醺,这一声着实不小,巧的是完颜宗泽那边刚好饮罢,场面为之一静,这一声便立时突兀起来,登时满座皆惊,连旁边几桌席面的大臣们也都听到了八皇子这话。
此言完颜宗泽自也听的清楚,一时面上如笼严霜,眼底黝黑冷然盯向八皇子,长臂一挥手中酒壶便直冲八皇子执去。完颜宗泽何等能耐,那鎏金酒壶飞过去打在八皇子右眉,发出一声闷响,咣当一声落在地上,酒壶边缘划过八皇子右眉,直割出一道血痕来。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边所发生的事纷纷瞧了过来。八皇子这会子已被疼痛刺地清醒过来,见完颜宗泽一身戾气地站在那里目光沉冷盯着自己,意识到方才说了什么直惊地面色大变。九皇子也似惊吓不小,白着脸忙推了下八皇子低声道:“八皇兄还不快给三皇兄赔罪。”
他的话令八皇子如梦初醒忙踉跄着站起身来,连滚带爬地到了完颜宗泽近前,竟是吓得跪了下来,求着道:“臣弟吃醉了口吐醉言,皇兄莫放在心上,绕过臣弟这一回吧。”
八皇子生母不过掌灯宫女出身,八皇子虽已开府建制多年可却一直没有受封,皇帝子嗣众多,只成年皇子便有十位,八皇子不得宠又没有后台,在完颜宗泽面前自然是卑微的。
他跪下哭喊求饶,便更惹的场面一静,此时禹王却站起身来,拍着完颜宗泽的肩头道:“八弟醉言,如今已知错了,今日是六弟的大好日子,且莫为此等小事生气。”
“三哥说的是,六皇嫂还等着六皇兄呢,莫错过了吉时。”
“洞房花烛夜重要……”
……
禹王一言众人见气氛如此,自然纷纷过来相劝,禹王说话间已推了完颜宗泽往外走。完颜宗泽又凝眸刺了八皇子一眼,这才被永康扶着往内宅而去。
“没事了,兄弟间一场误会罢了,大家请继续畅饮。”禹王送了完颜宗泽,率先笑着冲众人道。
众人见完颜宗泽已去,又闻此话,这才渐渐又畅饮起来。八皇子已被扶着坐下,尚且惊魂未定,一脸惶然,面色微白,禹王过去安抚了他几句,又令婢女送他下去处理伤口,好不耐心慈善的模样。
方才八皇子那句话非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可完颜宗泽大怒,不仅伤了八皇子的脸,还吓得八皇子跪地哭求的模样在场之人却都瞧的清楚,如今在对比了禹王的处事态度,爱弟模样,心里自然会有一番比较。
八皇子被扶下去,禹王又坐下和众人吃了两杯酒便悄然离开了大厅,九皇子随后而出,行至无人处两人才相视一笑,禹王拍拍九皇子的肩头,道:“九弟做的好,呵呵,这可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想不到这清嫣郡主竟如此有用,原本六弟瞧着鲁莽却最是难对付,如今倒多了这么个软肋,好,甚好!”
“哈哈,三哥说的是呢,没想到六皇兄一遇清嫣郡主之事便方寸大乱,有此软肋以后可就好拿捏的多了。”九皇子和禹王一母同袍皆是贤妃所出,两兄弟说着皆勾起笑意来。
完颜宗泽出了待客院这才推开永康,回望了灯火通明,热闹喧天的前院一眼,眸中沉浮两下,这才大步往内宅主院的方向去。岂料他刚走下拱桥,便有一个身影从一旁的假山林中冲了出来。
她面色醉红,目光凄迷,纤弱的身影一晃半依在了曲桥上,目光莹然若水地盯向完颜宗泽,却正是金依朵。
完颜宗泽未曾想到她竟会在此出现,脚步一顿,站定,目光沉冷地盯着她。
金依朵一手还拎着一只酒壶,似是酒醉了,发髻和衣衫皆微微散乱,穿着一身红罗绢衣,小袄裹身,腰肢紧束,慵懒地依着曲桥似醒非醒地瞧着完颜宗泽,因那姿态,愈发显得身段玲珑,突兀有致,她一双美目因醺意如丝如媚,却是红唇勾起,轻笑着道:“六哥哥?呵呵,果真是吃醉了,竟瞧见六哥哥了呢……”
她说着又是一笑,笑容却凄苦神伤,那美人黯然伤神的情痴模样纵使铁石心肠只怕都要震上一震,只可惜完颜宗泽的心显然比铁石来地更硬更冷,只瞥了金依朵一言竟就漠视了她迈步便自她身边而过。
金依朵忙抬手去拉他,完颜宗泽手臂一甩,她却只抓到一缕清风,可她怎肯死心,紧赶两步便欲去挡完颜宗泽,也不知是真醉还是情急之下绊住了脚,竟娇呼一声倒在了他的身边,抬手便捉住了完颜宗泽的袍角,口中痴痴喃喃地道:“六哥哥,你怎梦中也这般无情……明明说好要忘记你的,明明说好要祝福你的,可阿依朵为何就是做不到……六哥哥,这里好痛啊,真的好痛……”
她就那么软软地扑倒在完颜宗泽的脚边,娇声微颤,手抚心窝,妩媚抬头仰望着他,几缕散下的青丝在优美的颈边儿悠悠荡漾。抬眸间,因逆着光她根本瞧不清完颜宗泽的面容神情,可却感受到了两道迸射出浓郁森冷的视线,她的心一颤,只觉那股自完颜宗泽身上散下的居高临下的威严只压迫的她喘不过气儿,再难说出话来。
她的身躯是当真颤抖了起来,垂下头,却固执地抓着他的袍角不愿松手,却在此时完颜宗泽开口了,他道:“哦,有多痛呢?”
完颜宗泽的声音极平缓,无情无绪,金依朵听不出他是喜是怒,但闻他出声便感到了希望,不由再次抬头,楚楚之姿,风情万种,盈盈眼眸泪光泫然欲滴,这姿态这眼神金依朵对镜练习多日,知道有多勾魂摄魄,颠倒众生,她凝视完颜宗泽,红唇微启,到底泪珠滚落,滋润了双唇,轻愁含怨地道:“从小阿依朵心中便只有六哥哥,它为六哥哥而跳,六哥哥不要阿依朵了,这里便空了,可空了的心为什么还是那么那么痛……”
“为本王而跳?那么当日你私见贤妃,出谋献策也是为了本王?”完颜宗泽的声音再度传来,依旧平淡无痕,听在金依朵耳中却如同炸雷,使得她吓得手一抖,一下子松开了完颜宗泽的衣角,而完颜宗泽轻弯腰身,金依朵终于瞧清了他的眼眸,那一双蓝眸中似凝结了冰雪,无声的寒气直透人心,他的面孔更是肃冷一片,薄唇抿着讥诮之色。
那日宫宴上贤妃在关键时刻倒下,使得金依朵惊恐万分,担忧她的动作皆已被完颜宗泽和皇后知晓,可她自出了丑,除了父兄将她禁足之外并没被皇后问责,她便存了侥幸,想今日再做最后一搏,用真情感化完颜宗泽。谁知她愿望是好,现实却太过残酷,如今骤然听闻完颜宗泽此话,她面色登时便惨白了起来。
完颜宗泽为求娶锦瑟准备多年,当日夜宴他打定了主意要请旨赐婚,自然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他早便知金依朵对他的心思,又怎会不令人暗中盯着她,防止她闹出幺蛾子来?
宫女虽未能靠近,不知金依朵和贤妃具体说了什么,可却瞧见了两人密谋情景,不管贤妃当日打的什么主意,只要她倒下一切便无从谈起,故而当夜完颜宗泽才将金依朵和贤妃之事告知了皇后,皇后出手解决了贤妃。
金依朵早已惹恼了完颜宗泽,若非皇后念着亲情央他绕过金依朵这一回,她此刻只怕便无法出现在这里了。偏金依朵竟还痴心妄想,又惹风波。
这会子她终于瞧清完颜宗泽眼底冷意,可此时此刻她又能如何?辩白是无用了,这般想着金依朵泪如雨下,依旧保持着媚人姿态,楚楚可怜地抬手抚了下凌乱的衣衫,垂泪道:“六哥哥怪我,我无话可说,可我都是因爱慕着六哥哥,鬼迷心窍。六哥哥相信阿依朵吧,阿依朵为六哥哥做什么都愿意,便是六哥哥要我当个侍妾,服侍王妃恕罪,阿依朵也……”
她抬着头,细腰拧着,面带泪痕,一截凝脂肌肤自散开的衣领露出来,明月下柔腻似玉,眉目泪光隐隐,似颦似愁,然而瞧在完颜宗泽眼中却是矫揉造作,令人作呕,也终惹的他耐心告罄,沉喝一声,“够了!”
金依朵被喝的身子一颤,声音戛然而止,完颜宗泽却已飞起一脚直踹地她滚了两下,心口一阵闷痛,好容易抬起身子,却触上一双冷眸,却闻完颜宗泽寒声道:“最后警告你一回,莫再耍心机,休以为本王当真不敢杀你!”
完颜宗泽眸中杀机深深,金依朵被惊地如遭雷击,而完颜宗泽已甩袖下了台阶,却丢下一句话来,“郡主既然吃醉了便扔下湖醒醒酒吧。”
他这话自然是吩咐的永康,永康躬身,见完颜宗泽走远,这才转向金依朵,金依朵大惊失色忍着胸口闷痛挣扎着站起身来,见永康竟真步步紧逼而来,一时面色狰狞起来,怒喝道:“你敢!”
永康却是一笑,映着湖光更衬得他那张柔媚的脸妖冶冷艳,只道:“王爷之命,奴才莫敢不从,郡主请恕奴才得罪了。”
他言罢抬手便去抓金依朵,金依朵欲躲,可她的身手根本不是永康的对手,两下便被钳住了双手,一个反剪,接着便闻扑通一声巨响,她已被永康一提扔下了曲桥。
桥下湖水倒不算深,金依朵却被吓得不轻,虽已过了早春,可临夜的湖水却还是冰意刺骨,她扑腾几下,吃了几口水,直弄的狼狈万分这才勉强站起身来,冷风一吹,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她恨意翻涌,怒目望去只见永康站在桥上悲悯地瞧着她,竟是悠悠一叹,如她方才一般媚声道:“恕奴才多言,郡主方才之举着实不甚明智,郡主何曾见王爷被美色所迷过……哎,湖水冰寒,郡主还是快快回府去吧。”
永康虽一身太监服饰,可那姿态那眼神那动作,映着月光当真如狐妖妩媚,倒是将她给比了下去,他这分明是在讥笑她不自量力,金依朵被气得险些一口气背过去,永康却是勾唇一笑快步往内宅去了。
四下彻底冷寂下来,徒留一池碧波映月照出一张狰狞而狼狈的身影,恍若阴鬼,嘲笑着她的举动,金依朵恨得双手捶打湖面,直击地湖水溅落一脸,湖影碎散,这才恨声道:“完颜宗泽,是你逼我的!”
完颜宗泽回到婚房锦瑟早已沐浴更衣,身上只穿了件水红绣银丝蔷薇花的绫子袄儿,石榴红绣遍地海棠的百褶裙,腰间一根金色丝绦缠着盈盈一握的纤腰,小袄广袖低领,露出优美的脖颈和纤巧的锁骨,还有一截皓白勾人的小臂,正散着长发,依在床上执着本书翻看。听到他进来,她抬头望来,乌月髻,笼烟眉,粉莲唇,肤如玉蚌,皓腕轻抬,妙目一转,艳丽地直魄人呼吸。
完颜宗泽站定目光幽深地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个透,这才迈步到了床前,俯视着她。他一进来屋中奴婢们便皆悄然退了下去,如今屋中唯剩两人,锦瑟被他灼热的目光瞧的有些紧张,便明眸俏丽一挑,凑近他翁着鼻子嗅了嗅,抬手去推他,厌弃道:“一股酒味,先去洗洗干净再上我的床。”
完颜宗泽就势捉住她的手腕,一路轻抚上去,身子一压便倒在了锦瑟身上,带着她在床上滚了两下,直扑进柔软的锦被间这才轻咬她脖颈,道:“你的床?女人,这床是我的,床上的女人也是我的,瞧我今儿怎么整治你!”
他说话间火热的吻便落了下来,擦过她的脖颈,咬住她的耳珠,含弄撩拨,被她笑着躲过,便又擒住她唇角明艳笑意,一下下地啄,直惹的她笑出声来,这才凝视着她深吻下去,酒味随着他攻城略地染了她唇齿间再没半点清爽,微微发醺,锦瑟这才拧了下完颜宗泽的腰,待他吃痛抬头,方媚眼如丝地扯下他的腰带,又去抚他俊美的脸,娇声道:“去沐浴嘛,这样英俊的男人原便迷得晕头转向了,再加了酒味,我可怎么活呀。”
锦瑟说着嘟起唇来,好不幽怨抑郁的模样,完颜宗泽不想她竟调戏自己,一愣之下便哭笑不得起来,低头咬了口她的红唇,这才在她胸前一抓,道:“乖乖等着!”
言罢倒是半刻也不耽搁,抬身便进了净房,很快里头便响起了水声,他也不用人伺候,只冲了子去了酒味,便擦了身子捡了绫缎的亵衣亵裤套上走了净房。
锦瑟闻声望去,却见他头发微湿不少已自发冠中散落下来,上身亵衣没系带子露出大片胸膛来,身下亵裤倒穿着齐整,可腿上水渍显没擦干,凌缎沾水紧紧贴在双腿之上,呈现半透明状态,薄薄的非但遮不住那身下风光,反倒愈显诱惑,那胯间一物更是分外惹眼,令锦瑟瞧了一眼便涨红了脸,惊叫一声背对着床趴在了锦被中。
完颜宗泽勾唇低声地笑,锦瑟听到那笑声便是他是故意的,恨得直磨牙,岂料那笑声未落,她便觉身边床榻一陷,他竟已扑上床来,修指一撩她身上小袄系在腰后的带子便散了开来,撕拉两声响,竟是完颜宗泽不耐地扯了那小袄和其下亵衣的袖管,直接将两件衣裳撕裂了。
锦瑟闻声便觉背后一凉,忙翻过身来,完颜宗泽手一挥四片凌布荡下床榻,他一扯床幔,登时榻中光影一暗,却也更密闭危险起来。
锦瑟身上瞬间只剩一件肚兜,她面颊绯红地去瞪他,见他一双眸子贼亮,便揶揄道:“武英王感情是饿死鬼投胎……”
她话没完,他已在她的注视下性感万分地月兑掉了半挂在肩头的亵衣,压在她身上喟叹着道:“肌肤相亲,舒服啊!微微当早知本王对微微的饥渴程度才是……别动!”
锦瑟被他死死压着不由挣扎,他当下便低喝一声,察觉到他身下已起了变化,锦瑟却笑,迎着他的目光抬起手来,纤细食指缠住他的一缕长发一点点地绕着,媚态毕现地道:“都说女子才口是心非,夫君确定这是你的心声吗?”
锦瑟说着抬起另一只手轻画完颜宗泽心窝,腰肢扭动两下,完颜宗泽被她那模样,那语气,那动作撩的心火直蹿,直恨的咬牙切齿,环着她的手臂越收越紧,令两人的身体也贴合地再无一丝缝隙,声音几近沉哑地道:“可恶的女人!”
说话间猛然将锦瑟身子一翻对着她翘翘的拍了一掌,同时也挑落了肚兜,红绳滚落,雪背香肩便展露无遗,他一手抚上她的手抽掉那发簪,火热的唇已落下,沿着优美的背部曲线一点点地烙印着,碾转着,磨蹭着,直滑至那纤细腰肢,这才解开裙带,一点点落下,沿着两峰间的沟壑揉捏轻咬。
锦瑟浑身发颤,瞬间已被他剥了个精光,眼见他的唇一点点移向她最羞人之处,她再难忍受,挣扎着翻过身来,贴在身下的兜便也滑落下去,红烛晕光,身前风光玲珑曼妙,酥香白腻,粉莲绽放,直勾的他眼中色彩转浓,像暴风雨前乌云翻涌的天空,浪潮滚动的海面。
她被盯得浑身染绯,却抬起身子勾下他的头来,俯上去亲吻他的脖颈,他精壮的身体便也就势压上来,一手包裹住那秀峰,细腻冰凉的触感美妙的令人爱不释手,揉捏几下,身下便烧起了熊熊烈火。
她娇喘,他已低头亲吻她的美好,一个尽情品尝,一个无力轻颤,感受到他的手蜿蜒而下一路摩挲扯下她的亵裤,她亦不甘示弱,抽掉他的裤带,抬起白璧无暇的腿缠上上去,用脚尖提落他的绸裤。
真真正正的坦诚相待,她的肌肤白如凝脂,他的皮肤却有着紧致结实的肌理,瓷器一般细腻却又不同于她,散发着健康的蜜色,汗渍一染,愈发性感撩人,锦瑟瞧的喉间发痒,身下又被他火烫地顶着,到底生了怯,闭上了眸子。
完颜宗泽却笑起来,柔声在她耳边道:“微微,看着我,我喜欢你瞧着我……”
锦瑟闻言鬼使神差地又睁开水眸,恰他抬起身来,她不由眸光低垂地瞧了他身下一眼,这一望愕了一下,瞳孔一缩果断地猛然推开完颜宗泽便往床下跳。完颜宗泽何曾料到她会有此举,被她推地倒在床上,手却本能地抓住了某个欲逃的小女人,使劲一拉便将人又抱起扔回了床上,锦瑟已是一脸惊惶,连声道:“我口渴想喝杯水,你先放开我啊……”
见完颜宗泽只盯着她扬眉,锦瑟便又哭声道:“你不饿吗,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聊聊天?”
完颜宗泽唇角便抿了起来,腰一沉,埋子,道:“微微,你觉着现在是聊天的时候吗?”
感受到他的剑拔弩张,锦瑟哆嗦一下,她前两回和完颜宗泽亲密便觉他那里有些不大正常,可到底没有真瞧见,真触到,加之两回皆在令人紧张的地方,使得她一时也未分辨清楚,这会子却瞧的清楚,他……那尺寸太骇人了些,她是真的怯了。
见完颜宗泽寸步不让,这会子是真坚守起阵地来了,她便真觉快哭出来了,颤声道:“你,等等,等等……要不,你还是去找个燕国女……”
她话没说完,已被完颜宗泽堵了嘴,狠狠吻过,他才抬眸盯着她,戏谑道:“方才是谁非要撩我,微微,你这会子害怕可不能……”
完颜宗泽说着埋头在她颈边儿轻轻地舌忝吻安抚,待她身子渐柔,这才含着她的耳珠,沙哑着嗓子道:“微微,娘子,信我,我此生必不会弄丢了你,答应我,你也莫离了我,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可好?”
锦瑟因他的话胸口阵阵发胀,像是有人自里头吹了一口气,膨胀起来,冲的她眼角微润,鼻头发酸,她不由抬手环住他,哽咽着应声,轻唤着他。
“阿朗,嗯。”
她唤声刚落,他已挤了进来,她痛呼声未曾月兑口,他已吻住了她吞下她的声音,和她抵死缠绵,那股疼意稍离,她刚觉心落了落,他便又是一下彻底进入,锦瑟只觉胸腔中的气都被抽空了一般,差点没晕死过去,抓在他肩头的手忍不住划出几道血痕来。
他原便被那美妙的感觉冲的两眼发花,头脑空空,只觉被她紧致包裹处冲起一股股酥麻来,将他最后一丝理智都带走了,偏她又抓他两下,这下更惹得他不能控制,疯狂地叫嚣着彻底占有她,肆意品尝她。
这念想太诱人,使得他已失去顾念她的精力,疯狂地动作起来,锦瑟被他折腾的浑身虚软,唤他拍他偏一点用都没,索性主动起来,抱住他配合地动着,凑上红唇胡乱吻着他。完颜宗泽也知自己失控了,可他这会子像是人格分裂了,全然管不住自己,只能本能地亲吻锦瑟,抚弄着她,企图唤起她的热情不叫她那般难受。
没一阵两人便皆是大汗淋漓,也不知是认了命,还是慢慢契合了,那疼痛渐渐消散,也好在完颜宗泽头一回感受这蚀骨**的滋味,耐不住锦瑟两下撩拨,眼中色彩便浓郁欲滴,腰背一个激灵低哼着压下来咬住锦瑟唇瓣彻底交代了自己。
两人倒在床上喘息不止,汗水淋湿的长发搅在一起,完颜宗泽气息缭乱喘息半响被锦瑟狠狠一推,这才忙一个激灵地翻,恍若梦醒地瞅了瞅锦瑟,见她厉目瞪来,面上闪过懊悔,却又转瞬而逝,又凑过去轻笑,道:“花叶曾将花蕊破,柳垂复把柳枝摇。金枪鏖战三千阵,银烛光临七八娇。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分明汝我难分辨,天赐人间吻合人。真真是美啊,舒服的真想死在你身上算了,微微,就疼这一回,下回……”
他话没说完锦瑟拽了瓷枕便往他头上砸,怒声道:“你还敢说!什么下回,没有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