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醒了?柳二夫人母女两个同时挑了挑眉,看着才摆在桌子上的饭菜,柳二夫人叹了口气,“先收收吧,我和五姑娘去老夫人那看看回来再用好了。”柳府没分家,这府里的人谁都越不过老太太去,她就是这府里的天,别说这样的大病了,就是咳两声她们这些儿媳妇都是提心吊胆的侍侯着,不然说出去就是不孝!
“主子,姑娘您慢点,小心脚下。”
丫头们前头撑起羊角灯笼,婆子丫头们簇拥着两人出了门。
柳老夫人的院子里并没有遇料中老夫人醒过来的喜悦,丫头婆子们个个肃容凝重,便是看到她们一行进来也是匆忙福身请了安急急的再走开,一屋子的忙碌里,有浓重的药味刺鼻,柳二夫人便皱了下眉,身侧扶着她的柳玉研也微不可见的闪了下眼神,不是说已经醒过来了吗,怎么没看到半点喜气或是轻松的样子?
“二嫂,你也来了。”
“二嫂。”
不动声色的看一眼里头屋子里隐隐的人影,眼角余光自两位脸色凝重的妯娌脸上扫过,柳二夫人扶了柳玉研的手轻轻落坐,“不是说老夫人醒了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里头的可是大夫在用药?”
“醒是醒过来了,可是没说几句话又晕了过去,而且,还吐了血……”
吐血了……柳二夫人眼皮霍的一跳,面上也带了几分焦急,“那大夫如何说?”
“仍是查不出病情。”
“希望老天爷保佑,老夫人赶紧醒过来。”柳四夫人的声音很轻,配上她眼神里带着的沉重,一脸真挚的表情,外人看起来倒也像是个好儿媳,只是在场的是谁呀,这可都是相处多年的妯娌,看着她那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表情柳二夫人柳三夫人同时在心头斥的一声冷笑,她会有这样的好心?
里室的帘子掀起来,走出两位大夫以及柳府的四位老爷,年轻的姑娘们早纷纷避到了屏风后头,柳玉研拿了帕子端端正正的坐了,耳边便听得一道轻叹,“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非是老朽不想开方子,实在是这方子在下不知如何开起呀,老夫人这病来的也恁奇翘,老朽等人实在是无能无力……柳大老爷恕罪,在下等告辞了。”
“大夫您慢走,贵嬷嬷,送两位大夫。”
脚步声渐渐远去不复再闻,柳玉研等人又待了会便都转了出来,便看到一屋子人都是眉头紧锁,面色哀凄,不哀也得装出几分哀痛来呀,柳大老爷身为府里家长,看那样子应该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双眼里布着血丝,下巴的胡子也都乱七八遭的没修,端了丫头们端上来的茶灌了两口,最后啪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御医和大夫都瞧不出娘亲的病,老二老三老四你们说说看,这下该如何是好?”
“大哥不如你再想法子请位御医来看看?”
“是呀大哥,要不咱们另请位御医?”
几天没休息好,朝里府里两处奔波,又累又胆心,心头早存了几分郁结的柳大老爷听罢这话用力的瞪了眼几个弟弟,轻轻的一哼,“你们以为请御医像买东西,可以随便挑随便选的吗,就是可以那也不是咱们家!”
柳府是有点名望不假,柳家几位老爷也都是官身。
可金陵是哪里?天子脚下!
随便大街上撞到一个都是功勋世家子弟,柳家这样的府诋拍马都赶不及。
“老夫人不会是真的撞邪了吧,中午不是青虚观的道姑说了方子么,要不,咱们试试?”说话的是柳府的四老爷,身材修长下巴留了几缕胡须,脸上带着几分焉焉的虚弱,整日里花天酒地逗鸡溜鸟没个正形,身上挂了个七品的闲职,最先还去衙门里应应卯,后来就干脆憋足了劲往红楼里钻了,哪还记得什么衙门不衙门的,脑子里除了他的美人就是美人,为了这个四房没少干架,可那又如何,儿子女儿都有了,嫁也嫁了,总不能和离啥的吧,丢不起这人不说,也舍不得膝下的孩子呀,现在回头想想柳四夫人奸酸刻薄好算计的性子估计也和有这样一位不争气的夫君有关吧?
“老二老三你们说呢?”柳大老爷的眉头皱了下,五指微弯在桌面上轻轻的敲两下,眼中露出抹疲倦和惫态,同时含了几分隐隐的恼怒,大元官员三年一考评,他今年正值最关键的第三年,若是应对得当得个优等,说不定年后就可以升上一级了,可现在却是这样的情形,若是真的老夫人没了,别说升官了,他得马上丁忧!
丁忧三年,这官场上谁还记得他这么一个不显眼又没后台的小官?
寒窗苦读七八年,好不容易在官场上站定了脚,难不成要一朝成空三年后从头再来?
这样的念头脑子里光想想就觉得痛了,不到万不得己他一定不可以放弃。
“反正御医和几位大夫都没什么好方法,我觉得试试也可以,总归是条路吧,二哥你说呢……”打哈哈左右逢圆的永远是柳三老爷,长了张圆圆的胖脸,远远看着慈眉善目的,可柳玉研却是知晓自家这位三叔叔的心狠手辣,没什么纠葛的时侯什么都好,那绝对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若万一真的牵涉到他的利益时,他会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这个,不是很好吧?”
“难不成老二你有更好的法子?”柳大老爷霍的抬头,眸中一抹精芒掠过,脸上却是摆出副义正词严的表情,“屋子里躺的那可是咱们的母亲,不是别的什么路边上的乱七八遭的外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都得试,这是咱们做儿女的孝心!”
“可是……”柳二老爷嘴唇蠕动了下却在抬头看到柳玉研朝着他飞快的眨了两下的眼后皱了下眉头硬生生把后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脸上仍带了几分愤愤,他可是熟读诗书的人,怎么可以相信那些怪力神谈乌七八遭的事?
“大伯说的也是,只是不知青虚观的那位仙姑可留下了方子?”
柳二夫人看着自家老爷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心头微微叹了口气——
这就是个不长脑子的。
人家都同意了,你再开口反驳那不就是明摆着让人说你不孝么?
“没有留,我这就派人……”柳大老爷的话没说完,外头帘子轻晃,一位身着素色圆点小花裙衫的女子由了小丫头扶了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先是对着各屋子的人盈盈一福,最后眼圈含泪看向柳大老爷扑通跪了下去,“大老爷待妾情深意重,今老夫人重病不起,奴心有所不安,听闻青虚观的仙姑所言,奴不敢怠慢,亲自清了仙姑赐下灵药,又配了药引,亲自熬了这碗汤,奴是眼珠子不敢错一下的看着熬制的,老爷若不放心奴还多带了一碗,奴陪着老夫人一起喝就是,奴只愿老太太能早日清醒,还望老爷恩准。”
“春姨娘,你有身子,赶紧起来……”大老爷是真的心疼春姨娘,当然,他更心疼的是她肚子里的儿子,这可是他的根呀,看着春姨娘跪下,他忙不迭的起身亲自去扶,手才挨到春姨娘的手臂,一侧小丫头忙不迭的惊呼,“老爷小心,姨娘的手臂……”
“不得多嘴,退下。”
“春儿你手臂怎么了?”
“没,没事,老爷仙姑说了,这汤要趁热喝,还请老爷让奴服侍老夫人用吧。”春姨娘的话还没说完,柳大老爷眼尖的看到她左手臂内侧衣袖上自里渗出来的点点血迹,不禁面色一变,“春儿,你的手……”
“我,我没事,不过是之前碰了一下。”
“哪里是什么碰的,老爷,姨娘是亲自割了自个手臂上的肉给老太太配药作引熬了这碗汤呢。”身侧柳姨娘的小丫头跺了跺小脚,一脸心疼,“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住,老爷您看姨娘这脸色,若是伤到肚子里的小主子,姨娘您可得心疼死。”
“闭嘴,你这丫头混说什么,小主子是福大命大,自不会有事的。可老太太才是眼下最紧要的,我代老爷行孝,有什么不能舍不可以舍的?”春姨娘说的是要多诚挚有多诚挚,屋子里一时静寂下来,众人均面色复杂的看向她,不远处坐在绣墩上的柳玉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好的演功,怎么就没去当戏子呢?
看看人家这表演,她都要忍不住拍手称赞了。
看来,以前是她和娘亲小看了这位春姨娘了呵。
“春儿,你,你好,好样的。”
柳大老爷扶着春姨娘越看越欢喜,一脸欣慰和感动。
他激动呀。他的春儿果然是善解人意,真真是他的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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