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看的更仔细一些,窦子涵干脆伸手将那绢帕拿了起来,仔细查看,并随口问道:“这绢帕是谁的?”
“娘子看出什么了,这绢帕应该是从花匠房中搜出来的对吧,许大人?”李三公子看到自家亲亲娘子发问,马上出声回道。
“回李夫人的话,李大人说的没错,这绢帕正是从花匠的房中搜出来的,莫非,夫人看出了什么?”东西搜出来之后,许县令也一件件地查看过,不过,这绢帕除了绣公还不错,料子还不错之外,他实在没有看出其他的东西,上面也没什么特殊的记号,此时,见窦子涵紧盯着这绢帕看,他也来了兴趣。
这绢帕从表面上来看,应该是女子所用之物,莫非,这绢帕是花匠的心上人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如果能从这绢帕着手,找到这个与花匠有关的女子,这个案子可能就会出现新的线索,可就目前来看,可怎样通过这绢帕找出它原本的主人呢?虽然这是一种很正常的推理,可许县令还是从这绢帕上看不出什么来,只能寄希望与这位聪慧的李夫人,毕竟,女子对这种女红之类的东西更了解一些不是吗?
虽然窦子涵现在不能确定她现在手中拿的绢帕和三姨娘手中的绢帕出自同一人手中,但这毕竟是一条线索,只是现在前厅中,人多嘴杂,如果这花匠和三姨娘真的有关系的话,那她更不能轻易地打草惊蛇。
现在回头想一想,方家之前的许多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现在发生这么多事,好像都是从三姨娘进门之后开始的,虽说三姨娘在半个多月前就被抬进了方家,可放镇长不是才回来两日吗?恰恰从方镇长回来的当晚,方大夫人就死了,先前没有留意三姨娘时,倒还不觉得,可现在想起来,就不能不让人多想了,还有三姨娘的中毒事件,是不是也是三姨娘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呢?
可话又说回来,花匠是四年前进入方府的,三姨娘是半个月前进了方府的,他们是不是真的就认识呢?虽然这绢帕很相似,可如果这花匠这绢帕的来历有些不清不楚的话,这样武断的下结论也不好,为今之计,还是先暗自调查一番三姨娘的来历再说。
想到这里,窦子涵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绢帕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花匠竟然有这么一条绢帕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她说话时,不动声色地给李三公子使了一个眼色。
李三公子是什么人,也是心思很玲珑之人,当下就知道自家娘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可现在这前厅内有方家的丫鬟,还有许县令带来的人,有些话不好明说,当下也配合地道:“娘子,您瞧,一个粗俗的花匠都有这样的帕子,你何时也给为夫绣几方用用,为夫不要被一个花匠比下去,你说好不好,好不好嘛?”李三公子拉着窦子涵的手臂,语气开始撒起娇来。
许县令见状虽然有些失望,可看到李三公子的样子,不由地嘴角只抽抽,要说脸皮厚,这世上恐怕没几个人能比的过这位李三公子了。
窦子涵又留意桌子上其他的东西,倒是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
李三公子看着自家娘子不愿搭理他,神情一下子又变的正常无比,笑道:“许大人,今日雨已经停了,明日本官可能就要继续上路了,不如今晚,本官请你喝几盅可好?”
“大人有请,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县令也知道李三公子他们一行只是在方家借住,虽然遇上了方家出了这等的事情,可李三公子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查出方家的真凶来,虽然他也知道,李三公子走了之后,这个案子查起来会更加困难,但也没有立场和资格继续挽留。
当然,能搭上李三公子这样一条线,对他来说,也有种种好处,李三公子这种人一看都非池中之物,日后自己也算是多了一个门路吧。
窦子涵和李三公子回房之后,李三公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娘子,你发现什么了?”
窦子涵也没有隐瞒,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李三公子听完之后,模了模自己很光洁的下巴道:“娘子说的有几分道理,明日我们先行,为夫就将小四留下来继续帮许县令查查清楚,然后让他再后面赶来,告诉我们这个案子的结果。”
对李三公子来说,凡是他遇到的事情最终自然还是要有结果的,如果他现在没有皇命在身,他一定也要将这个案子折腾清楚才上路,现在只能将这个重任交给小四了。
窦子涵也觉得小四留下来等待结果,协助许县令查清楚方家的事情比较好,她可是听说了,李三公子往常的丰功伟绩,许多都有小四这位护卫的功劳,对小四的身世她虽然没有特意地区了解过,但在她看来,小四其实更像李三公子的狐朋狗友,这脑袋瓜也是够用的。
方镇长和许县令在得知小四将留下来继续帮许县令查案时,自然不会反对,方家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第二日一早,全家人还是一同为窦子涵和李三公子他们一行送行,就连设子有些虚弱的三姨娘也在送行之列。
九日之后,小四和李家的两名护卫终于赶上了李三公子窦子涵一行,方家的事情终于了结了。
听完小四的叙述,窦子涵和李三公子想不叹息都难,事情的来龙去脉其实也没多么离奇,事情正如窦子涵临行时猜想的那样,这个案子的最终的主谋果然是三姨娘,三姨娘做这一切的动机原来是为了报仇。
到底三姨娘跟方家有什么仇恨呢,这不但要从三姨娘的出身背景说起,还要从方镇长在丰城县做了那半年多的县令说起。
当年,方镇长在丰城县任县令时,丰城县那几年恰好大旱,尤其到方镇长到任时,旱情更是严重,可就在方镇长上任一个月后,打算开仓放粮,救济百姓时,丰城县的粮仓却起火了,将贮存的官粮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当时看守粮仓的人中恰好就有三姨娘的老爹。
由于三姨娘的爹看守了十来年的粮仓,多少会有一点灰色收入,家中的生活水平倒也算不错,三姨娘的娘亲是一位穷秀才的女儿,虽说,家中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丁,可这王家的两位姑娘也都是随着自家娘亲读书识字的,特别是三姨娘的大姐,四年前,刚好及笄,也算是县城有名的一朵娇花了,当然,当时三姨娘年纪尚小,还是个小丫头片子,还不至于太引人注目。
在这个时代,法律不健全,普通老百姓的人权得不到保障的时代,三姨娘的大姐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儿家,有时容貌过于出众,反而最容易招来祸端。
我们继续说粮仓起火的事情,虽然三姨娘的老爹也是看守粮仓之人,可这粮仓也不是一两个人看守的,一共有十五人,分为两班,其实,当晚,粮仓起火时,三姨娘的老爹恰好和别人换了班,并没有当值,可粮仓起火后,偏偏在治罪的名单上发现了三姨娘老爹的名字。
这大旱之年,烧了粮仓,那可是要杀头的,三姨娘一家顿时慌了,三姨娘的爹已经被抓起来了,剩下的三姨娘的娘亲性子偏弱,也没多少见识,这时,有人送信给三姨娘母女几人,说新任知县要见三姨娘的姐姐。
母女几人有病乱投医,又觉得三姨娘的老爹是冤枉的,就没有仔细思量这其中是否有诈,三姨娘的大姐更是个孝顺的为了救父,去了对方指定的一处宅院,三日后才被遍体鳞伤的送回了家,回家后,什么也不说,神情木讷地在床上躺了几日,然后就上吊自缢了。
就在三姨娘大姐自缢的当日,三姨娘的家人不但没有听到三姨娘老爹被释放的消息,反而听到了王老爹被处斩的消息后,王家老娘受不了打击,也病倒在床,三姨娘的大姐,王家的大姑娘的青梅竹马也就是那位在方家服毒自尽的花匠更是被人堵在暗巷里面打断了腿。
当时,三姨娘就是王家的二姑娘恰好不在家中,去了外地的舅舅家,等到得知消息后,三姨娘的娘亲也在半个月后去世了。
三姨娘虽然当时年纪小,却不同自家娘亲和大姐的性子,在短短几日,她们原本幸福的家家破人亡,心中自然也是充满仇恨的,后来,又从别有用心的人口中知道了歪曲的真相,当时,她就下定决心要找方桐方镇长报仇。
再说方桐方镇长,他苦读诗书十年,虽然得中进士,被外放为丰城县令,却对官场庶务并不精通,那丰城县丞原本有可能接任丰城县令之职,却没想到朝廷派了新县令,方桐到任后,丰城连着三年大旱,粮仓的官粮都被县丞,师爷,还有捕头互相勾结,倒卖,谋取私利。
如今一听,方桐要开仓放粮,当下就慌了,先是借助城中大户的余量来糊弄方桐,结果却让方桐发现了端倪,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放火烧了粮仓,然后再找几个替死鬼顶罪。
本来三姨娘的爹没有当值,应该逃过干系,可谁让三姨娘的爹拒绝了县丞为自家儿子向三姨娘的爹求娶三姨娘大姐为妾的要求呢!
这县丞本就对三姨娘的爹暗恨在心,怎能不抓住机会公报私仇,方桐虽然是县令,可他这个县令其实更多的时候是被欺瞒被架空的,下面衙门的人根本就没人听他的吩咐,全是那位毒辣的县丞的爪牙。
那县丞老奸巨猾,王老爹的事情本就是他做的,但他还不罢休,故意给王家传了信,引王家大姑娘上钩,等王家大姑娘到了宅院之后,父子两人整整折腾了三天,王家大姑娘虽然知道上当了,可这县丞威胁她说,要是她敢随便乱说,就会要了家里其他人的命,让她的妹妹也没有好下场。
三姨娘的大姐自然怕了,虽然身心受了很大的屈辱,可也不敢开口对家人说出真相,让家人一直误认为糟蹋她的是新任的县令方桐。
至于三姨娘从舅舅家回来之后,更是被县丞特意派出的人散发假消息,让三姨娘对县令方桐恨之入骨。可惜这一切,方桐都不知道,丰城县粮仓被烧,朝中有人参了他一本,说他救治灾民不利,最后,还是他的恩师出面说情,只是免了他的官职,并没有进一步惩罚。
虽然只当了当年的县官,可一个被架空的县官,又无强大的背景,还出了粮仓被烧这等事情,罢官后,方桐心灰意冷回到家乡,恰逢父丧,接替了清水镇镇长一职,并开始学着打理家业,一年前,他在外出途中被贼人所伤,幸的三姨娘相救。事后,多方查访,大夫人得知之后,就做主纳了三姨娘为妾。
其实,三姨娘对方桐所谓的救命之恩也是有预谋的,就是为了进到方家来报仇雪恨,自然这个狗官害的自己家破人亡,那三姨娘就打算以牙还牙。
至于死去的花匠,和三姨娘报的心思也是一样的,原本,他们打算报仇,还是希望事后能全身而退的,这要是花匠为何前几年一直没有动手的缘故,就是等三姨娘进府之后,里应外合的。却没有想到,遇到了李三公子窦子涵他们在方家借宿,再加上,他们两人虽然报仇心切,可毕竟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考虑事情也不是那么周全,这才留下了一些破绽。
至于为何他们先杀的是方大夫人,也是因为方大夫人派去调查三姨娘身份背景时,无意中真的让她派去的人查到了三姨娘的真正的身份背景。
三姨娘他们的复仇计划还没开始呢,怎么能让方大夫人给破坏呢,自然方大夫人成了第一个被他们杀死的人。
其实,方大夫人当时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查清自家夫君小妾的身世背景,这本就是当家主母应该做的,虽然她查出了三姨娘真正的身世背景,觉得有些奇怪,却压根就没想到三姨娘是为了复仇而来的。
当晚,她之所以在雨夜出了房门,也是因为花匠送信给她,说有一件关于方家生死存亡的事情要跟方大夫人讲,并特意叮嘱她不能告诉别人。
结果方大夫人到了后院,就被花匠从身后打晕,扔进了附近的水井。
至于火烧祠堂,也是花匠在祠堂一处角落隐蔽处挖了一个小洞,然后将火油倒了满地,又放了一把火,事后,他也参与了救火,当时乱糟糟的,根本就没人留意他。
三姨娘的蘑菇汤中的毒蘑菇其实是三姨娘自己加的,她下一步的计划本就是要害死二姨娘,气死方老夫人,最后要杀的才识方镇长,她要让方镇长也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去,没想到,火烧祠堂之后,窦子涵及时救了方老夫人一命,等窦子涵和李三公子夫妻两离去之后,三姨娘仍没有停止自己复仇的步伐。
她将二姨娘母女给推下了荷花池,可最终还是良心未泯,自己也跳下水,将二姨娘的女儿给救了上来,不过她的行为也被小四他们抓了个正着。
当从三姨娘充满仇恨的叙述中听到一切时,方镇长也愣了,最终,方镇长还是讲明了当年的真相。
由于涉及到现在的丰城县令,当年的丰城县丞,许县令和小四同时面见了本州的刺史大人,将查明的一切,许县令也给刑部写了折子,小四更是借助了英国公府的人脉,将这个折子捅到了皇上面前。
又过了两个月,窦子涵他们已经到了慕云城后,终于接到了许县令的书信,丰城县令曾经的丰城县丞,作恶多端,被满门抄斩,丰城县那些小官小吏们被砍头的,被流放的也不在少数,朝廷又派了一位新县令上任了。
三姨娘在得知结果后,也在牢中自尽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方镇长亲自去方大夫人门上道歉,跪了三天三夜后,终于取得了方大夫人娘家人的原谅。
后来,方镇长也没有再纳妾娶妻,虽然二姨娘有些小心思,可两人却也相伴着继续走了下去。
世上的事情,爱恨情仇本就是这样,不过,方镇长的遭遇也同时提醒了窦子涵和李三公子夫妻两,他们到慕云城后,恐怕面对绝对不比方镇长在丰城县面临的境遇好,独木难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慕云城在三年内死了三任知府,李三公子要面临的境遇绝对会更加险恶。
在经过将近三个月的长途跋涉之后,窦子涵夫妻俩他们终于到了距离慕云城大概二十公里的一个小县城。
在这一路上,后来他们也遇到了一些意向不明的麻烦,窦子涵觉得这其中可能还有慕云城的探子,不过,也算有惊无险,真正快到慕云城了,窦子涵的神经也开始变的紧张起来了。
“夫君,我们打算怎样入城?”
“娘子不用担心,为夫自有打算。”李三公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窦子涵不知这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反正这人一向是个不着调的,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他们夫妻之间倒也找到了一种相处方式,对这人的不着调她也已经习惯了。
尽管窦子涵也有了心理准备,可当第二日,她看到李三公子的做派时,先是吓了一跳,最后却是睁大了双眼,只觉得一群乌鸦在头上飞过。
“怎样,娘子,为夫这打扮是不是很引人注目,保管让慕云城全城百姓见了印象深刻。”李三公子在窦子涵面前转了几个圈,等着窦子涵的评价。
窦子涵嘴角抽抽,最后还是道:“太有特色了,有特色的不一般。”
要是这人不出声,她还差点认不出这人就是自家夫君来,往常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是被各种染料弄的五颜六色的,不仅如此,还一绺一绺地向上竖着,这是孔雀毛,还是人头发。
就算在现代时那些不良少年染发,也没有染成这个样子好不好,可还能看吗?
要说这头发这就算了,可这脸上,绿绿的软软的东西是什么,整个脸上都巴着这种东西,这幸亏是大白天,要是晚上猛地见着,还不吓人一跳。
“娘子,为夫这一路上旅途劳累,这皮肤越来越差了,听说将这些东西捣碎了敷在脸上,既可以美容,也不用带冰冷冷的面具了,岂不是一举两得。明日为夫坐在马上进城时,一定会万众瞩目,到时娘子也可以沾沾为夫的光。瞧,这敷面的还真不错,干了没水分的就自动掉了,倒不用为夫再动手清除了。”李三公子说话时,面部自然要活动,脸上的绿糊糊的东西有的就掉落了。
窦子涵先是有些无语,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当下笑道:“为妻明白了,呵呵!这样也挺好,真的挺好,呵呵!”
“娘子也觉得挺好,那就好,为了不浪费剩下的颜料,为夫吩咐小四他们将咱们的马匹马车也改造过了,务必让全城老百姓和属下官员了解为夫与众不同的个性和无与伦比的气场。”
“夫君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惊喜,为妻怎么会阻止呢?”窦子涵继续笑意盈盈,她早就知道这人不着调,不过,他们既然进慕云城,低调不了,不如就高调一把,让所有的人都模不清深浅,她倒是很期待慕云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新来的知府大人骑着五颜六色的斑马,头上顶着五颜六色孔雀般的发型,脸上覆着绿糊糊,还随时有可能一片一片掉落的面膜,趾高气扬地闪亮登场,那些人会有何感想?呵呵!她真的有些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