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至,冬去春来。
?清晨在明媚的春光中降临,蔚蓝的天空平静安详,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明亮而灿烂,它俯照着大地和地上的每一个生物,那么的亲切和友好。
?鸟儿们在天空翱翔,甜美的歌声婉转地啼唱。空气更加清新纯洁,冻结的雪早已融化,它预示着得克萨斯的春天已经来临。
?大自然似乎为人类展露了笑脸,世界顿时为之澄澈,一切都是那般透明。好似根本不曾有过仇恨和敌视,今后也不会再有杀戮和纷争。
?得克萨斯最大的城镇威克镇上,此时更是一派休闲宁静。
?一辆轻便的四轮马车在一栋临街的小楼前停下。这是一栋相当漂亮的三层楼房,到处都显示着它的主人对它的精心照料。一圈细密的篱笆围在小院和楼房的周围,空地上栽满了花草,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花香和清新的味道。门廊上铺着地毯,还摆放了几把椅子。没事的时候,一家人可以悠闲地坐在这里,将不远处美丽的广场和喧闹的主街上的情景尽收眼底。
?这里就是比力老师的家。他的亲人们,都分散地住在这条街上,人们亲切友好。
?“我的小多多起来了吗?”二楼的客房外,刚刚回到家中的年长的男子对着眼前的房门便展开了慈祥的笑容。门里面正住着那个他最喜欢的如同女儿一样的小姑娘。
?“比力老师,您回来了?”
?房门立刻大开,女孩惊喜地从里面冲出来,给了她最亲爱的老师一个熊抱,仿佛扑向父亲的怀里,感受到被挚爱的亲人疼爱的由衷的喜悦。
?比力微笑着拍拍女孩的肩膀,与多多共同迈入房中。“怎么样,在这里住了几个月了,还适应吗?”
?“适应,怎么不适应?这么多人照顾我,和宫里根本没区别,适应得我都烦了!”多多撒娇地说。她拉着老师坐在房间内的椅子上。
?“哦?”比力笑着摇头,笑容中含着深深的宠溺:“那你难道没有去凯恩和馨怡那里走一走吗?”
?“怎么没有?我当然去了!老师,您知道吗,凯恩竟然是一个牧场主耶!好巨大的牧场啊,那么那么多的牛……”
?比力用疼爱的目光看着正在大惊小怪地描述着的女孩,在他的跟前,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凯恩的身世呢!恰恰相反,他将一切都了解得相当的透彻。毕竟,馨怡也是他的学生,他希望她能够幸福。
?凯恩的父母都已去世,得克萨斯州威克镇上最大的那座牧场,就由他来继承。这是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他将一切都经营得井井有条,银行里还有他父亲留下来的巨额财富,他却从来没有动用过。
?他的父亲曾经是得克萨斯州最大的农场主,当年疯狂的爱上了来自中国的凯恩的母亲。然而终于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却因为性格的不合和东西文化的差异造成的隔阂,而不曾拥有童话般的幸福。
?无止境的争吵终于让温柔贤惠但却性格倔强的妻子选择了自杀这条路,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就此破碎。而令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平日里飞扬跋扈、冷酷无情的男人,竟然选择了用至死不渝的深情,以死相随。爱情的悲剧纵然难以挽回,但是他们都没有让这份爱转成怨恨,而都愿意为了对方,牺牲自己。可是,那个曾经可爱单纯的少年却在一夜间承受了失去两位亲人的双重打击。
?比力了解到他曾经颓唐过,消沉过,失意过。现在,凯恩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是,当三个年轻人面对面时,那一丝似有若无的尴尬;以及多多在提到这两个人时,兴高采烈的背后那一点淡淡的忧伤,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得出来,他们都已经作出了选择,并且无怨无悔。
?多多还在口若悬河地讲述着,比力一直微笑着看着她。这个出身皇家,从小就养尊处优,受尽众人呵护的女孩,他真的难以想像她独自出门的感受。然而,事实证明,出身高贵的女孩,历经风雨洗礼,已经发生了质的蜕变。
?“老师,您究竟有没有听我在说呀?您可别忘了,馨怡也是您的学生,难道您不想知道,她要嫁的人是否能够让她幸福吗?”老师纵然宠溺地望着她,一直保持着笑容,但多多却看出来,他明显心不在焉。她撅起小嘴,假装很不高兴。
?比力被逗得呵呵笑:“小多多,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的脸色一瞬间凝重:“你现在要不要听一听我带回来的你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啊?”多多望着老师,什么事情让她最亲切的老师这样不高兴呢?
?“关于美利坚合众国内政部官员洛克.斯图尔特的。”比力的脸板得更厉害。
?多多恍然大悟:“哦,对了,您不就是为了他才去面见总统的吗?他究竟是为什么要私自藏匿我写给您的信,又联合印第安人想要抓我?”
?比力曾经在美国政府内任职,多多并不知道他具体的任职部门和职务,于是,出发前写给他的信上,地址十分笼统,结果好巧不巧地落到了别有用心的内政部官员洛克.斯图尔特的手中。真应了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从你踏上美国的土地开始,他就一直派人跟着你们,得知你们到了美国的西部,于是他就想到要一箭双雕。一方面,他可以抓到你,从你身上获取利益;另一方面,他将这一消息透露给了堪萨斯的所有印第安大部落,希望借由你来挑起印第安部落为钱财的争斗。而这一切,却没有通过他来进行,看起来与政治与国家和他本人皆无关。如果印第安人中了他的计谋,为了公主和她的财富,自相残杀,正中了他的意。”比力对多多解释道。他的心情很不轻松,利益面前,人们总是最容易迷失自己。
?“他实在是太狠毒了,混蛋一个!”多多听得咬牙切齿。
?“是啊!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我们的小公主的魅力,那是无人能敌的。非但没有挑起印第安人之间的争斗,还让所有西部的印第安人民为了救她月兑离危险,而辗转大半个美国,差点引发第二次美国内战。”
?比力老师语气轻松地调侃着。但是他知道,这其实并不是玩笑。如果凯恩没有去找他,没有告诉他关于多多的事情,现在这个看似好笑的笑话就早已变成现实。
?“那个坏蛋现在怎么样了?”提起他,多多就气不打一处来。
?“总统亲自下令拘捕他,他将在监狱里面深刻反省他的错误。总统不能原谅在他采取对中国友好的外交政策的大前提下,他的部下竟然作出如此违背道义的行为。在总统的办公室,他竟然对自己的倒行逆施没有丝毫悔意,大言不惭地反驳说:中国人都是下等人。”说到此,比力的金眸蓦地眯起,闪烁着怒意。
?多多气得眼睛瞪圆:“那您是怎么狠克他的?”
?“我告诉他,美国现在已经没有了奴隶制度,1776年的《独立宣言》早已向全世界宣告:‘人人生而平等’。这是美国立国的基本原则,是所有善良人们的信念和理想。只有你这般卑鄙者才是下等人。”
?“说的好说的好!”多多大声叫好:“老师,这正是您曾经教导我的。您不是说过,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一家人吗!我希望白人和印第安人之间也能够和平共处。我不明白,既然是一家人,你们还争什么?不管是印第安人土地上的金子银子或者是铜子铁子,也都是属于白人的啊,最起码,共属于一个亚美利加州。这还不够吗?
?没有哪一个民族比别族优越,没有哪一个种族是最纯粹的,也绝不会有哪一个种族就应该被世人视为异类。没有劣等民族,也没有优等人种,我们不应该仇视任何民族。为什么大家不能和平共处呢?”
?女孩恳切的话语中表达了她最真实美好的愿望。
?“多多,”比力的眼中多了一丝愧疚:“我感到很惭愧。我教导你的,和我要求自己必须遵守的,并不是同一准则。”
?他也曾经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下令镇压印第安人,对于自己完全不分青红皂白,打击凯恩和所有的印第安人,他感到很惭愧:“西部的印第安原住民们确实曾经背信弃义,他们对待白人的态度也的确野蛮残暴。但是,白人也对他们不断地加以劫掠和蹂躏。尽管我们的主观愿望可能不是这样,但我们的确没有找到与他们相处的好方法。我期望人人平等,但是,我更多的看到的做着的,却并非如此。也许在我心里,人与人从未平等过。”
?多多的回答是给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提供给自责中的他最真实的安慰:“老师,要实现真正的人人平等,可能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您要有信心,我们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希望如此。”比力愉快地笑了,小女孩总是有办法令他老怀大慰:“你知道吗,总统也很惊奇,有着这样宏大的理想的,竟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老师,”多多好心纠正他:“我已经十八岁了。”
?“是啊,”比力呵呵笑,“你需要我专门去面见总统,向他澄清这一错误吗?总统现在更想见的,是多寿固伦公主殿下。”
?“哦?”多多眨眨调皮的眼睛,没有如比力预料的连连摇头和摆手,而是一本正经地问道:“老师,那他一定会说中国汉语了?”
?“不会。”比力很肯定地摇头。
?“那么,满文总该会一点吧?”多多想当然地说。
?“也不会。”比力已经忍俊不禁。
?“那就算了吧!我们完全没办法沟通交流吗!”她故作委屈地说道,小嘴微嘟着,撒娇的小脸上,浮现稚气的困扰:“难道您想让他知道,您的学生真实的英文水平吗?”
?“哈哈,”比力展开愉快地笑容:“我总不能逃避现实吧!”
?“还是算了,比力老师,”多多连忙撒娇:“您知道,我最讨厌繁文缛节的呀!”
?“而且……老
师,我想,我应该回去了。”多多突然正色说道。
?“回家吗?”
?多多点头。
?比力望着她,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膀,为即将告诉她的事情可能带给她的影响,深感忧虑:“多多,有件事情我正想要告诉你。”
?老师忧伤的情绪,让多多预感不妙:“发生什么事了?”
?“据我们了解的中国宫廷里的一些情况,荣安固伦公主刚刚辞世,而同治皇帝……好像病体沉重。”比力实话实说,该来的,多多还是必须要承受。西方列强对于中国的兴趣正在日益浓厚,关于那个权利中心的一切,他们的消息最为灵通。
?“什么?”多多震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克制不住地全身发抖。她的可爱的小妹妹,她最疼爱的弟弟,为什么?
?“怎么……怎么可能?”说话的时候,她的嘴唇还在微微颤动着,不住地摇着头。她刚刚离家二载,为什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老师,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意志坚决地望着比力,多多下定决心,已经归心似箭。现在的皇额娘,还有阿玛,一定非常非常需要她的安慰。不能再让他们担心了,不能再让他们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比力握住多多的手,给她精神上的安慰,赞许地说:“多多,你现在真的变得非常的懂事。”
?多多回以笑容:“那当然,我已经长大了呀!”
?“长大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你呢?会不会觉得,付出的多,失去的也很多呢?”比力问道。在美国的经历,或许会令女孩终生难忘吧!
?“不会。”多多肯定地摇头:“人生在世,原本就是在不断付出。我在付出,也在不断获得。我回去,皇额娘会快乐,阿玛会快乐,我也快乐;凯恩和馨怡终成眷属,他们快乐,我也快乐。”
?“小多多,你真是人间的天使。”比力由衷地说。
?“才不是,我愿意永远做人间的精灵。”带着自信的笑容,多多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