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仿佛做了很多个梦,梦中有个人在追着自己不断跑,而自己却看到前面有个影子在移动,有河水流动,还有山,自己仿佛会了轻功一样,在山尖上跳跃,前面的影子移动变快,宝儿在不停的追赶,追赶,终于,在悬崖边,那个影子回头来,满山的枫叶嫣红,竟是他的笑脸,仪翔,宝儿叫,可是却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仪翔,宝儿要伸出手去,抓住那影子,可是他却像是灰飞烟灭一样的渐渐的淡去,他微笑,带着眼泪在笑,愣愣的看着她,宝儿,我不是皇子,你是否跟我走,跟我走,仪翔,宝儿叫,可是就是叫不出来,伸出手去,那手竟抓不到他,触模不到,宝儿,你跟我走,他说,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仪翔,宝儿叫,从梦中惊醒。
这是哪里,宝儿睁开眼睛,阳光灿烂,自己,竟好像是在野外,挣扎着想站起来,撑在地上的手,钻心的疼,让自己忍不住的叫了一声。
“意想?是什么东西?人名字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边上响起,宝儿转过头去,顺着声音,才发现在自己身边的石头上竟懒洋洋的坐着那个胡人,现在的他正穿着一身汉人的月白色长袍,若不是知道他是胡人,真还以为是哪贵族家的翩翩公子。外形上看来,他真的和汉人没有什么分别。
他一边问她,一边手里晃动着什么东西。看到她沉默不作声,挑挑眉毛:
“你的,这刀?”
原来他手里把玩着的正是自己的那把刀。
宝儿不作声,这刀不是自己的,但是也可以说是自己的。小的时候,林漠打了两把刀,用世间并不多见的寒铁亲手锻造出来,一个送给自己一个留着他用。但是,自己的那把,却在一次离家出游的时候丢掉了,而林漠,就把他的那把送给了自己,说是给自己防身而用。那刀上,还有他的名字——漠,自己丢失的那把,上面则是写着“宝”字。林漠很小的时候告诉自己,不许再把他这把最心爱的刀丢掉,就算是不小心掉了也不可以。所以自己在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却唯独没有舍得把它扔下。
林漠,宝儿将脸深深埋下,自己这个时候竟是连他也不能再见了。而眼前的这个胡人,他似乎从刀上看出了什么。这是个狡猾奸诈的男子,胜过自己很多倍,宝儿自认自己是个聪明的女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总觉得自己的任何想法都似乎能被他所看透。而自己从见到他的时候,就隐隐约约的心底有着很大的排斥。尤其是见了他那样折磨一个汉人的时候,宝儿的心底产生了强烈的不满和敌视,虽然自己自幼就和父亲在一起,也曾见过一些胡人,也曾在父亲的教育下,不对任何别的族人产生敌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真正的看到这些胡人虐待自的同族时候,自己的心里,竟是对他们不由的有了偏见。
忽然,自己的身边仿佛传来了布料被割裂的咝咝声,抬起头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竟然来到自己的身边,随意的半躺下,黑色的长发披散,系着头发的白色丝带随风轻轻飘扬,看上去竟是动人的要命。而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正拿着刀子在割,割?
宝儿一愣,他竟然用刀在割自己手臂上的衣服!顺着那条那天被灌木划破的裂缝,寒光闪烁的刀子,一路轻轻割到头,竟快有将整个衣袖剖开!
“你?!”宝儿气得竟然没有办法说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遇到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宝儿发现自己竟是无话可说!
他却自在的躺着,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宝石一样眼眸里露出好玩的神色。
“无耻”宝儿强压住心里的怒火,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她知道对于这样的人,只有冷静的对待。不能有半分的要发火的表现,如果你暴躁了,他会更快乐。
“是吗?”他挑挑眉毛,盯着眼前这张平凡的黄黄的脸。她衣服里的皮肤可真白皙啊,跟她脸上,手上,脖子上的皮肤可是截然的不同。
“本来还想将这把刀还给你,”他挑挑眉毛,往刀子上轻薄的吹口气,抿着嘴轻轻的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不过,我现在这么无耻,还是不还你好了。”
宝儿不作声,这个男人真是太狡猾的可怕,懂得打蛇随棍上,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他。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宝儿环顾四周,这是个狭长的山谷,树木丛丛,还有溪水流过。而他的那群仆从们,就在自己的不远处堆火,好像是捉了些活的野味来,做晚餐。可是,无论怎么看过去,竟然,就是没有那对父女,宝儿心中一惊,忍不住月兑口而出:
“他们呢?”
“他们?”他懒洋洋的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知故问:“你说的是谁?”
“被你毒打的人。”宝儿冷冷的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男人充满怨恨的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他们?死了。”
他呵呵的一笑,高高的站着,对着夕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面上是暖洋洋的夕阳余晖,脸上也是暖洋洋的微笑,可是死了这两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竟是那么的轻巧,轻巧的仿佛今天晚上杀了只鸡,与他那天使一样的面孔上的表情,竟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宝儿别过脸去,世界上竟有如此反差奇特的人,真是让她说不出的怪异和难过。
“无耻!”宝儿忍不住的讽刺:“你们这些胡人都是如此的杀人如麻吗?”
“无耻?”他哈哈的笑了,突然蹲低下头来靠近她:“也包括那一个吻吗?”他说,笑眯眯的望着她。
吻,宝儿傻住了,突然想到了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幕,他,竟然是他吻了自己!浑身的血液发凉,自己的手不知道为什么竟是不能控制住的发抖。他,他真是无耻!宝儿深深的吸入一口气:
“是吗?我还以为被蚊子咬了一口。”
他轻轻一笑:“蚊子?我看姑娘,好像从来没有被蚊子咬过吧!”
宝儿气结,这个男人,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竟是说不过他的。竟然说不过,宝儿低下头去,寻思着如何月兑身。这个山谷,仿佛有些面熟,必须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宝儿冷冷的说,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波动。
“落入杀人如麻的胡人手中,你,还想走?”他语带戏谑。
“是吗?”宝儿说,落入他的手中,自己已经不指望这个面前表面无害,实际却如同魔鬼一样的男人会放了自己,但是,自己若是不能离开,也断然不会让他们离开。胡人,偷偷潜入汴朝的土地,而且还杀了当朝的一个大人,这件事情应该很快就被朝廷知道了。他们上次打昏自己,也好像是因为怕见到什么人似的。宝儿想到此,心中突然轻松起来,瞪着他,突然学着他的样子,做出了一个恶魔般狡诈的笑容:
“我走不开,你以为你们可以吗?”
他望着她,不说话,眯起的眼睛里露出机警的光,虽然一闪而逝,但是,还是让宝儿心中忍不住的一寒。他看上去像个狡猾的狐狸,又像只草原上的狼,让人捉模不定。然而没想到让宝儿更吃惊的是,他竟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
“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挺好看。”他说,还将刚刚捏过自己脸的两根手指轻轻的搓了搓:“嗯,皮肤还是很滑的,哇!怪不得人人都说南国的女人如水,你再这么对我笑下去,我说不定会改变原先的想法,对你这么丑的姑娘,也会发生点兴趣了!”
宝儿瞠目结舌。看着他哈哈笑着站起身来,扬长而去,一边走,他还一边不断的用一只手转动着自己的那把刀。
若是那把刀在自己的手里,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宝儿恨恨的想,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这么强烈的杀人**。但是,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宝儿沉思起来,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村姑,至少现在看来是。难道,他发现了什么?没有可能!宝儿模模自己的脸,走向小溪,溪水中映出的是一张土黄的平凡的脸,头发是最最常见的两条麻花辫。没有道理他会认出自己来的,难道,难道说他从那把刀上看出了什么?也不可能,那刀虽然锋利,是世间不多见的寒铁而治。他就是通过那把刀能猜出自己是身份较高的人,但是,也绝不会知道自己确切的身份!
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找机会逃走,一定要逃走。宝儿轻轻的捧起溪水,溪水清澈,如同林漠屋子后的那弯清湖。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水面上,变换出五颜六色的光,竟是让人忍不住看痴了。
仪翔,宝儿苦苦一笑,自己离开已经四天多了。他,可是准备要迎娶她了吗?自己要消失的彻底,可是,没想到自己竟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不知道和自己在一起的是什么人,更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逃得出去。
也许,也许这样,是消失的最为彻底?
扑通,有人丢了块石头进水中,高高溅起的水花,溅湿了自己的衣服,打断了自己的冥想。
转过头去,赫然又是那个恶魔一样的男子,微微笑着看着自己。
“想什么呢?在想逃跑吗?”
宝儿擦掉自己脸上的水,冷冷的:
“是,不仅要逃跑,更想着怎样杀了你。”
“是吗?”他挑挑眉毛,伸出手去,捡起块小瓦片,却不再望向他,而是轻快的投向水面,打了几个漂亮的水漂。
“我的水漂打的好吗?”他说,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还有,还有那个淡淡的酒窝。
宝儿哭笑不得。
他却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自己的手:“走了,吃饭去了!”
“你,放开!放开我的手!”宝儿叫,脚步随着他的奔跑踉跄:
“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
他哈哈大笑,一边跑,一边回过头来,脸上是嚣张肆意的笑,神采飞扬,在夕阳光里竟是美丽极了:
“不吃饭嘛?不吃,你想逃走也跑不动了!”
恶魔,宝儿想,他绝对是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