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风流 第三十九章:造反

作者 : 乡村小官

我说。吴利民说话了,种地交粮,天经地义,这是几千年的老规矩。不交皇粮,把大门的吃啥,造导弹的吃啥?按我说,皇粮咱交,集资不交。真的交不起,给乡里说说,也不至于关人吧?

他和吴留运对一下眼神。吴留运就说,不许乱来,就这样定了。

这是一个天清风软的日子,全乡二百多号人分十五个工作队,在呼秋冬的带领下全部进驻桑野村。

人员全部下去后,呼秋冬就亲自开了一个震动全村的动员会。

肖春夏来到指挥部给呼秋冬建议,最好慎重一点吧。

他睖他一下,怕啥。我说多少次了,一杆枪能挡百万,兵字还没出口,柳长河进来说,呼书记,顺得很,顺得很,街上放一个小桌子都是排队交款。

呼秋冬又睖一下柳长河,群众在交钱,你跑这干啥?

柳长河伸了伸脖子出去了。

呼秋冬又斜一下肖春夏,看到了吧,老将出马,一个顶俩。肖春夏不负地哼了一声也出去了。

肖春夏奇怪,怎么他老一上阵就这么顺呢。他到街里转一圈,就更加奇怪了,不论前街后街,苏姓吴姓都在排队交钱。他就想,毕竟是老一呀,他说一句话,老百姓就认为是圣旨。我们这一级官,人不人鬼不鬼的算什么。他想看个究竟,就过去看了交钱的底册。看罢,使他疑窦顿生。又看了几个点,使他悟出了什么,欠款多或欠款少的,所交的款没一个超过五十元的。他看透了问题的本质,有人在背后操纵,苏吴都在操纵。难道是苏吴联合起来在统一行动?他又观察人的表情及来时和走后的去向。他终于看出了蹊跷。苏姓人大都往苏基业家出出进进,吴姓人大都往吴留运家出出进进。这说明两姓人都动了脑筋,想了策略,他们是不谋而和了。那么,出不出问题,就在下一步了。

中午汇总,一晌清欠一万另三百。

呼秋冬高兴,给胡来交代,锅里多加十斤肉。

肖春夏把他的发现给呼秋冬说了。呼秋冬哈哈大笑,你真是杞人忧天。又开玩笑说,天保老婆把你蛋子吓丢了吧。肖春夏没法辩驳,只得把自己的看法咽到肚里。

下午的情况大不一样,十五个工作组共收两千多块钱。这是呼秋冬不愿意看到的。他把十五个工作组长骂了个一塌糊涂,并要求明天要来个短促突击。

第二天,十五个工作组长谁也不甘落后,每组开了一辆宣传车,开展强力攻势。

顿时,桑野村大街小巷像原子弹爆炸了一样乱成了一锅粥。车开到谁家的门前谁都吓出一身汗。一个七八十的老太太,靠在门前,嘴上说,我不怕,我不怕。话音没落就瘫到地下。于是,相互借钱的,肩撞肩,头碰头,好话说尽,求爷告女乃女乃,仍是失望而归。

很多人找到苏基业说,你去给俺说说吧,真拿不出。有的说,你救救俺吧。有的说,逼的狠了,咱村的事都给掀出来。苏基业只是苦涩地一笑。

有人找到了吴留运,说,听你的话俺交了,他们还不依,咋办,咋办?又有人说,俺受不了啦,你救救俺吧,救救咱村吧。

吴留运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在长时间的吸烟,一根烟吸半截就掐了,掐了再吸。

呼秋冬在广播上又开始加油打气,逾期不交者,坚决兑现。转眼间,小拖马达粉碎机,牛羊骡马破桌椅,塞满了河道管理所的旮旮旯旯。

肖春夏对呼秋冬说,降降温吧,会出事的。

呼秋冬厉声道,气可鼓不可泄,只准你说这一次。说罢又开启了大喇叭。

他说,没有钱,就兑现,猪羊牛马可以牵,如果有人敢捣蛋,派出所里去见面。还说,清欠不彻底,长期搞下去。拿不下桑野村,我呼秋冬就不是人!

听到这,肖春夏就出去了。

随着大喇叭的嗷嗷声,街里就传来了老百姓的嘈杂声。接着就有乡干部跑进了指挥部。

不好了,老百姓起反了,老百姓起反了。

话音没落,就有群众冲进了指挥部。呼秋冬还在讲,有抗拒兑现者,要立刻把他扭起来。

有群众说,给他砸了。就有群众拿锤进了播音室。“啪、啪”两声大喇叭不响了。

呼秋冬双手掐腰出现在门口,反了,反了,简直是反了。又给崔刚打电话,火速前进,火速前进。又抓住那个砸广播的人,你不能走,你不能走。那人一下把他甩开了。

这时,指挥部已挤满了人,嗷嗷声,嚷嚷声,漫骂声,牛羊骡马叫声就像锅滚了一样搅在一起,分不出人声畜声。呼秋冬吓得脸色煞白,肖春夏赶紧带几个人过来护卫他。这时,牛羊骡马已被人陆续牵走,机械什物也被群众陆续拉走。

呼秋冬瞪着眼扯着嗓命令乡干部,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这时的乡干部,一个人就被四五个人包围着,那能动弹。

呼秋冬气得火冒三丈,一蹦大高,手指群众,你们是刁民,简直是刁民,凡是刁民一个也逃月兑不了法律的严惩。

忽然,有群众说,他说咱是刁民,咱就当一会刁民。

对,就是十字路口哪个恶老雕把咱的钱给叼走了,把粮食给叼走了。

走啊,砸恶老雕去。

走啊,我们刁民要造反了。

指挥部的群众呼啦一下撤了出去。外边就有群众喊,到十字路口砸老鹰,砸雕塑。

呼秋冬吓愣了,少许又忽然清醒过来,对肖春夏说,紧急集合,保卫乡政府。

于是,二百多号乡干部也立刻反应过来,哗啦一下全部集齐,由呼秋冬带队跑步前进,迅速进入乡大院。之后,就把大铁门紧紧锁上。

肖春夏上到楼顶,看到西边十字路口,黑压压一片群众,像蚂蚁啃骨头一样,挥舞着铁锹,一下一下往雄鹰雕塑上砸去,人群滚过来又滚过去,雕塑先是没了头,后是没了膀,再后来,只剩了几根钢筋棍和一个水泥蛋。之后,他们并没有围攻乡政府,而是有秩序地撤离了。肖春夏望着昔日的苍鹰,那迎风展翅气贯长虹的气概没有了,只剩下这么一个非鸟非兽不伦不类的水泥蛋儿实在是伤心。它是桑野乡的标志啊,是桑野人民群众改革开放立志腾飞的象征啊。就这么眨眼间给毁了。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啊。肖春夏无力地瘫卧到楼顶上。

桑野乡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十多名乡班子成员神色严峻地在研究着对策。

有人说,给县上汇报,让防暴队来,见一个抓一个。

呼秋冬说,那样趁得我们太无能。

胡来说,是派出所太无能,他们为什么不抓人,是个狗也会汪两声。

列席会议的崔刚蹦起来,你放屁,你哪里去了?

肖春夏说,别内讧了。我认为,咱应该吃透那边的情况,再盲动,还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呼秋冬说,什么叫盲动,对那些刁民采取一点措施就是盲动吗。我看,恰恰是怜悯和姑息导致了刁民的胡作非为。

没人吭声了。

沉默一会,呼秋冬说,根据现有掌握的情况,有三十多个为首的,今天晚上必须统统抓回来。三百名乡干部统一编组,凌晨四点统一行动。泄密者,以叛徒内奸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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